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管心祐高烧难受,头痛欲裂,只觉她幼嫩的说话声飘忽不定。
她像是能够感觉,似乎并没打算特别说给谁听,有些自言自语地道:
“我晓得,它本来就不是属于我的,所以,它只要能够当我一天的朋友,那就已经十分够了。”她犹如忆起当时的喜悦,淡淡地出神,道:“少爷虽然不是雀儿,但是那种好远好远的感觉,是一样的。我什么也不需要,只要能帮忙做一些事,我就很满足了。”
她的语调极轻,犹如融入周遭,尚未让人抓住便不见踪影。
柔软的女体攀靠着自己,管心祐没有余力思考对或错,选择拒绝或者接受,只是哑声道:
“就算你这么做,我……也不会喜欢你。”
朦胧中,他似乎见到她极为虚弱地一笑。
“……我知道。”她这么说,伸手盖住他的双目。
耳边传来低吟的未知名小曲,听来有些清寂和散碎,回荡在稳定的呼息之间,他渐渐不能控制,就要陷入昏睡。
不知为何,她残留在眼前的笑,有那么一瞬,竟让他心口像是被绞紧般那样疼痛。
第六章
悠悠然醒过来,抚着头部,管心祐十分不舒服地咳了数声,粗喘两口气,遂撑臂坐起。
“呃……”难受地呻吟,霍地想起些什么,他手摸身旁空位,已经没有人;再低头看着自己,身上的干净衣服整整齐齐。
好像作了个很绵长的梦,一室寂静,从窗外透进来的光,告知他天已大亮;忍不住甩甩头,甩不掉沉重和目眩,正想下床,却忽然止住不动。
他的腿……
连看都不愿意看,他就这样僵硬地坐正在床沿,瞪着房中墙角。
有人敲门走进来,他注视过去。
结福拿着药碗和一支类似拐杖的木棍,察觉他疾射而来的目光,只是稍稍地一顿,随即反手关上房门。
“少爷,吃药了。”她轻声地说道。
那态度自然得仿彿昨夜什么也没发生过。
“哼!你胆子倒是很大。”可以如此若无其事地再出现。管心祐冷言相讥,不意想起自己和她共眠一宿,那温软的躯体,让他面上一热,又恼又怒。
她心里些微苦涩,下意识地摸着自己衣襟,手指悄悄地轻颤着。当作没听见他的讽刺,她将药碗搁在床边的小几,迟疑地低垂着眼,捏紧手里木棍,道:
“少爷……拿支手杖给您可好?这样您也方便走路……”明知一定会惹他生气,总是要说的。
他瞪着她手里的那支棍子,果然勃然大怒!
“要你多事什么?!你是不是想着我一定会变成瘸子了?你是不是很高兴我有这种下场?我的腿是可以治的!绝对可以治!你听不听懂?”他嗓音因喉痛而残破,却反覆地加重话中语气,就是不认为自己会跛脚。
“……您总要起来走走,还是拿支手杖,比较不会累,好吗?”她柔声道。
“你要我这种见不得人的姿势走出去给人家瞧?!”昨夜雨中步行,他更加体认到自己拖着腿的模样行多难看!那无法施力,更不能随心所饮的困难步伐,傲慢如他,是死也不想让其他人见到!“你快点准备马车!让我回京!”他激动地朝她大吼,像只受伤被困所以暴怒的狮子。
情绪太过起伏,又染风邪的他严重地咳嗽起来,声音嘶哑。
结福着实担心他的身体,只能尽量安抚道:
“少爷这般病体不适合长途跋涉,还是……再等一段时日吧。”她似乎欲言又止。
“你!咳!咳咳!”他满脸胀红,不知因怒意还是咳声。
她欲上前拍抚他的背脊,以减缓不适,但他愤恨的眼神却让她却步裹足。
“少爷……您快些吃药吧,吃了以后,就不会这么难过了。”她只得这么道。
“不用你多管!”他好不容易歇了咳,说话才小声些。“我说我要回去你听懂没有?你是不是故意要把我留在这里?我知道了,你想让我跟你相处久-些,以为我这样就会对你有好感?你根本……根本不知羞耻!作梦!”眼前又浮现她光裸的肩颈,其实他当时神智模糊,并没有看到多少,只是……
只是那种柔软的感觉,却在他体内一再复苏。
太久没碰过女人了吗?
他并非不经人事,只不过向来眼高于顶而非常挑剔,破身以后就也没有太多经历,随即订了亲,除了文若琼,谁也无法进入他的眼内。
从另一方面来看,他虽不能说是守身如玉,但的确有某种程度的洁癖。
结福低头瞅着自己相握的指尖。她的手长满厚茧,肤感粗糙,摸起来就像个破麻布。
这双手,在昨夜抛却耻辱和尊严,环抱他的身。只不过,那不得已的肌肤相亲,却是让她更难堪,让她在他眼里更低微。
她明白会有这种结果,并不觉得后悔,更没有打算辩驳扭转些什么。
只是,她所能做的,或许……也就只有这样了吧。
缓缓地启口,她将手杖搁在床边,道:
“少爷,试着起来走一走,多练习走一些,也许看起来就不会那么跛了。”她知晓这些话对他来说极是刺耳,但她还是认真地说完:“您吃药吧,好好养好身体再说。结福退下了。”
她欠了欠身,就要走出去。
“你给我站住!”管心祐不能忍受再继续待在这里,一气急想拉住她,但他又突然意识到自己的瘸腿,动作一僵,随即踉跄跌倒。
摔下的时候手部打翻放在床底的夜壶,一时间,他身上骚臭,整个房间充斥着难闻的气味。
“少爷!”结福闻声回头,看他跌跤,忙过去搀扶。
“这……该死!”他激恨忿咆。上衣沾满黄澄澄的臭液,他有生以来从未如此狼狈过!
“少爷,您不要紧吧?”结福关心询问,很快地将他扶到床头坐好。
“可恶!都是你的错!”他恶心地看着自己一身骚呕的黄水,怒不可遏。
“先换下脏衣服吧,结福等会儿备热水给少爷净身。”结福默默地承接他的气愤,态度和语调始终温婉平和。
他大发雷霆,说着难听的话,她仅保持沉默地帮忙褪下他的衣衫,跪在地上清理一片狼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