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不说话了?”泠泠笑了笑,系好了包袱。
韩静看着泠泠,“我以为你会恨我。”
泠泠摇头,“倒不是恨,而是有些不甘和嫉妒……不过……”
“不过什么?”
“那原也不是我的。我倒是很想看看,你能够做到什么地步……”
——让沈迹,为你做到何种地步。
韩净带上了萧敛,还有沈迹安排的十几名侍卫,在一个秋日的清晨安静离开。
当沈迹醒来时,韩净已不在身边。
他有些讶然。
昨晚,韩净是睡在他身边的。
至此,他仍没有碰过韩净,但似乎他们的日常已经越来越亲密。
亲密到,连他离去都未曾发觉。
这个醒悟,乍然间让沈迹心惊肉跳。
“你似乎很开心?”萧敛撇向一旁的韩净,问道。
韩净坦然的点点头。“是啊,因为有了美好的发现。”
他甚至控制不住眼底的笑意。
萧敛觉得,似乎出了幽谷的韩净,整个人都变得不一样了。
如果初见韩净,那种惊艳彷如牡丹的话,那么在幽谷里进退有据,谦和有礼的他就如同白莲。
而现在的韩净,却宛若罂粟。
散发着某种恶毒而惑人的气质。
“哪一个才是真正的你?”萧敛问。
韩净骑在马上想了想,“我也不知道呢……”
或许是太过习惯了掩藏,连他自己,都不知道哪个是真面目了罢。
暗影是一个在江湖上存在了百年的门派。
其根源追溯起来,要到五百年前皇帝还姓景的时候。暗影的存在原是为朝廷效命,以其诡秘的暗杀手段解决朝廷的阻碍,抑或江湖门派。
直到景姓王朝覆灭,暗影才逐渐转为江湖势力。
他们行事低调,行踪诡秘,旗下杀手各个实力不俗,嫌少败绩。因而逐渐成为江湖上神秘却又隐约被众人所知的门派。
二十前,暗影突然销声匿迹,慢慢淡出人们的视线。直至去年,再次显现。
萧敛没有想到,韩净会带着他来到暗影的总部。
这是一栋极其低调的宅院,在繁华的樊州,这样的宅院太过平凡。似乎只是一个不太长住的商客,又或某户人家祖上遗下的家业。
红墙绿瓦,墙边爬了写蔓藤。打开大门,一两个寻常仆人在打扫。主屋深锁着,似乎许久没有住人了。
然而就是这样一座平凡的宅院,实际却别有洞天。
这座宅院的巨大的地下建筑,就是暗影的总部了。可谓大隐隐于市。
……
暗影总部,阴暗的地下室,两个男人相对而坐。
这句话韩净已经说过一次,萧敛仍旧将信将疑。
——他说“我会为你恢复武功。甚至能让你更上一层楼。”
这怎么可能,萧敛怀疑,却仍旧禁不住诱惑。他已经无所失去,便也无所顾忌。
“我要为此付出什么?”他问韩净。
“推翻沈迹。”韩净斩钉截铁。
萧敛不知该说什么。这是他一直以来都想的,却始终无力实现。知道,他掌控了暗影。而这一切,来自于韩净。
“你不怕我夺了你这基业,返来报复你?”
韩净盯着沈迹,须臾间绽开笑容。
那一抹如罂粟般的恶毒而诱惑的笑:“你不是迷恋我吗?”
——你不是迷恋我吗?
萧敛想到这句话就想笑。
怎么会被人那么容易就看穿。自己活的,也太失败。
不过能够曾经占有他,也算得上某种程度上的成功吧。
萧敛想起韩净。那个长相并不算美丽的男人。
见到的他的真面目,反而愈加痴狂了。
他不禁想,沈迹这次或许真的栽了。——哪怕这样一个天下绝顶的男人。
我就在此看场好戏。萧敛如是想。
此时,他的武功已经回来了,而且更胜从前。
7
7、归来 。。。
时隔两个月,再次回到幽谷。这里依然宁和幽静,全然不似魔教的总坛。
回到院中,沈迹正躺在藤椅上小憩。手里拿着本书,闭着眼睛,仿佛天性淡泊的隐士。
“你在啊……”韩净不自觉露出微笑。
很奇怪,明明是饰演出来的假象,但仿佛只要在沈迹面前,所有的伪装都变得自然而然。明明内心恨之入骨,但只要出现在他面前,似乎自己就真就变成了那个爱着的他的清墨一般。
沈迹微微转头,“嗯”了一声。带着鼻音,微微暗哑,一副睡意浓浓的样子。
大概是因为阳光的关系,他的眼睛眨了眨,半眯着盯着韩净。
韩净的微笑似有似无,柔柔浅浅,如一幅娟秀的水墨。
“怎么一去就那么久呢……”沈迹叹息。手里握着半卷的书,懒懒的放在额头,挡了挡阳光,淡淡道,“让我好久喝不到你泡的花茶了……”
韩净笑着,笑容里有种说不出的味道。
“仆人伺候的不得力么?我明明晒好了二十余种茶包,只要热水冲泡就可以啊。”
他缓了片刻,接着用很轻的声音说,“还是因为,思念的,并不是茶的味道呢……”
轻轻的,仿佛带着清墨那种冷梅芬芳的吐息,稍稍不留神倾听,就会飘散在风里。
沈迹微微愣了愣,便笑着承认。
“大抵思念的,是人的味道吧。”
某些时候,你渴望已久的东西,不期然的突然降临。这种心情,大概可以称之为惊喜。
随着韩静的归来,主上对他的态度也变了。谷里的下人见怪不怪,但也少不了平日里茶余饭后的当作谈资。
——我就说,你看那清墨,长那么一副不男不女的样子,美的和妖精似的。主上带回来,早晚有天要收了去的。现在不是让他搬去了雅阁住么。
——那可不是。听说前阵子右护法那件事,就是那叫清墨的人惹出来的。做护法也看上他了,色迷心窍,竟然和主上抢人。被主上捉了个当场。这不你看,清墨带人出去一圈,这人就不见了,主上问都不问。显然是纵了他随便处置。
——嘘,小声点。我看那清墨也不是省油的灯。才来多久,竟然当上了左护法,听说江湖上油炸锅一样呢!那心计……啧啧,没看泠小姐都没说什么么?
这些话,韩静明里暗里听见的并不少。他不会在乎。
你发觉自己真的变的险恶了。利用身边一切可以利用的人,一步步试探沈迹的底线。
是的,侵犯,他能够感觉到,自己正在一步步侵犯这属于沈迹的领域。小到衣食住行,大到魔教的决策。
他就像一种慢性毒药,逐渐渗透进沈迹的生命中,让沈迹无法摆脱。
“清墨,你把我伺候的这么舒服,以后我没了你可怎么办。”沈迹说。
韩静只是笑而不语。
沈迹喜欢在睡前一刻钟泡澡。而韩静有时会因为忙碌而推迟。虽然变成了护法,但沈迹并没有令任命新的侍从。
韩静在用心的一点点计算,沈迹等待他的时间。
萧敛从来都不认为自己是个多情的男人。男人都是欲望的动物,情啊爱啊什么的,虽不至于像沈迹一样,修个武功把自己修的像个高僧一样,但也没必要太多专注。
但现在,他发现自己似乎错了。自从遇到韩净,一步错,步步错。错到无可救药。
他会在每个午夜梦回的时刻思及那人。思及他两种截然不同的面孔来回变换着。一张深情无悔的爱着沈迹,一张刻骨铭心的恨着沈迹。
他嫉妒,无论是爱还是恨,韩净都不会分给萧敛分毫。
在他眼里,萧敛至少可以利用的工具。韩净连自己都可以利用。
坐上现在这个位置,萧敛承认,并不完全是为了韩净。沈迹压在他头上多年,萧敛不甘。男人的野心永远是他们本性中的一种。利用暗影,成就了萧敛毁掉沈迹的目的。然而他也无法否认,韩净或许也是其中之一的因素。
“我记得洛阳分坛的坛主姓赵,蜀州分部的人是谭严……这是他们的资料,你们秘密行动吧。目前阶段,不要打草惊蛇,只要控制住他们即可。而扬州那边,秘密联络许广庭的儿子……你们都明白吧。”
“是!”
“往幽谷的消息三天一送,这是路线和人员,千万别走漏了风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