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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敢是个很可爱的小个子,南方人,长的有点儿象雕塑大卫。平时你看不出他有什么异人之处,实在是平凡极了,可他在一年后却做了一件很不寻常的事情。
89年春夏之交,北京爆发了举世震惊的兵民对抗。XX学院旁的朝阳路是东来军队的一个重要通道,小敢当晚正在学院对面的大街旁的会计师事务所值班。枪声大作时,正爬在地上从门缝下面看热闹,前锋过后,街上寂静下来,忽然看到一个被打散的兵正在外面无目的地乱跑,以当时北京人愤怒的心态,这走散的兵如被老百姓发现,不被打死也要被扒三层皮。小敢一下子就跑出去把那兵拽了进来,然后在办公室藏了两天,等局势平静了一些,换了便装,骑车子把兵送到市公安局。
我非常佩服小敢的所为,要知道当时北京一片混乱,鹿死谁手还不明了,他不可能凭此捞到什么。后来也确实没有奖他什么,只是“北京晚报”登了一则小小专访。而这种行为,在当时的氛围下却有着极大的危险性。后来,我问他的动机是什么,他说那兵是一个十七,八岁的孩子,不忍看着他去送死。纯粹是人性中美好的一面驱使他做了这一切。
又扯远了,还是回头说讲课,对,到外面去讲课,是去朝阳区的将台乡。
将台乡在酒仙桥,有十几个乡镇企业。如果看官对酒仙桥感到陌生,阿唐给你提个醒,那里有个公安医院,江青最后10年的大部分时间就在这里度过的。
讲课地点是在乡政府里,大概有五,六十个人听讲,有企业的头头脑脑,也有乡里的干部,领头的是副乡长丙。丙,三十几岁,高高的个儿,一脸干练。
这是阿唐平生第一次不知道是不是唯一一次上台讲课。
我是在那个时候发现我自己除了有一点儿演讲天才外,当教师爷也不错!现在有时发白日梦还想,将来退休了在中国某个大学里执一执教鞭,义务的也行。
我按指定教材讲了两天,发现效果不好,太枯燥,都是骨头,干干的。回来后,我跑到图书馆找了一大堆相关资料,从中选出若干具体事例。再讲课时,就是先讲故事再归纳,先实践,再理论。时不时地再加上些小讨论,让他们对某些案例提出各自看法,最后我做总结。
如此这番,企业家们大服。
於是中午饭不再去乡政府的食堂吃了,而是由厂长们轮流请饭。饭局上往往要上两条烟,开一条,分一条,烟钱打入饭费。课后小车送回XX学院。这是我人生的第一次腐化生活。
短短十几天的相处,丙副乡对我青眼有加。临走的时候握住我的手,一再地说,什么时候来访都欢迎!我顺嘴说调过来给你干活如何?他大笑说求之不得!
回到学院一个念头冒了出来,对呀,为什么我不可以去乡镇企业呢?
我这人想好了一件事就要去做,不然搁在心里难受。立马就去找主任,直接了当地问他,如果我调去乡镇企业是不是就可以放我走人?主任要么是良心发现,要么是和我玩累了,要么是被我破罐破摔吓住了,居然答应了!
我大喜过望,马上告知丙副乡,丙副乡在电话里沉吟半晌说,你先过来一趟,我们好好谈一谈。
见面后,丙副乡说不是不愿意要我,实在是机构臃肿,难以安排。不如他和下面的企业打声招呼,看看如何。於是我一个人前后去了几个厂子,都是熟人,去了后就是借机吃吃饭,说起军前效命的事就是研究研究了。
如此这番,最后到了铸件厂,将台最大的企业。厂长丁是个爽快人,说,“兄弟,看你也是个明白人,讲起课来夸夸其谈,怎么就糊涂了呢?你瞧咱这小庙,你来你能干什么?要说需要人才,乡里比我这厂子更需要!”
我还是有些疑惑,问既如此乡里为什么不欢迎我去呢?丁哈哈一笑,拍了一下我的肩说,“你去了,丙副乡怎么办?”一句点醒了梦中人!多少年过去了,我还能清楚地回忆起丁厂那一头自然卷发。
从那一刻起,我才努力去学习站在对方角度去思考问题,道理是明白了,可实践起来真难哪,以后我又不断犯了同样的错误。
此事之后,我依旧与丙副乡保持着联络。他是一个很不错的人,年轻能干,有决断力,我从未由於他没有给我机会到将台乡工作而记恨他,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他的做法实在无可厚非。半年后,我真的下了海,有一单生意还联络到他,结果结结实实让他给我上了一课!容后再叙。
现在球又回到我的脚下,主任既然松了口,我就要赶快找到一家乡镇企业敢於要我,免得夜长梦多!
机会来的很快,一次参加东城区的人才招聘会,邂逅了北京XX电脑公司柳经理。柳经理小小的个子,黑黑的脸上一脸憨厚,紧紧地握着我的手半天不放。我坦白地跟他说,XX学院放我的条件是接受单位是乡镇企业,他必须做好心理准备。柳经理一口应承,一切包在他身上。
很快,柳经理联络我去东城区东X街道办事处一谈。
到了位於东X六条胡同的办事处大院,院门口挂着三块牌子,“北京市东城区东X党委”,“北京市东城区东X街道办事处”,“北京市东城区东X街道工商联社”。
一见面,柳就告诉我,街道工商联社的晋主任和柳书记对我的事情很重视,现在决定动用晋主任原来下放时所在的平谷县的关系,用那边的乡镇企业的名义调动我。办公室里还有一个三十多岁的瘦瘦的自称姓田的女人一旁帮腔说,柳科长为你的事可费了不少的心思。小田的语气和神色很令人不爽。
接着柳带我去见柳书记和晋主任,柳书记瘦高,晋主任壮硕,倒是很班配的一对。寒喧了几句,晋主任就告退了,柳书记单独一个人和我谈,介绍说XX电脑公司是联社下属企业,现在由企业科柳科长兼任公司经理。人员有十来个,和国营7X8厂是对口单位,做其长城微电脑代理经销商,很需要我这种技术人员加盟,(我什么时候变成电脑技术人员了?)我将出任公司副经理。柳科长目前是暂时代理经理,将来我要做好接掌公司的心理准备。谈话间,柳书记特意问我多大年纪,当知道我还未满24岁,柳书记满意连连,“行啊,好好干!”一口软软的山西话娓娓动听。
柳书记给我印象极好,极亲切,和他谈话就象在拉家常。入京以来,连连受挫,我多少有些心冷。柳书记一番热语,我的眼泪在眼眶里转了一圈,差点没掉下来。
和书记谈话后,柳经理带我到公司一观。公司座落在东四北大街上,位置虽然不是最繁华地段,可也车水马龙,极为热闹。一楼靠墙陈设一些柜台,卖一些电子有关的小商品,中间是终端台,上面摆了两台长城微机,与其说是公司不如说是一个电子器材商店。楼上面积是楼下的一半大,做为办公室用。介绍了一圈人,糊里糊涂也没记住。
回到学院,我找到系主任,告诉他我已找好了一家乡镇企业,在平谷县的小店乡。主任说很好,我这就去找人事处长。
我不知道主任是否还有别的什么优点,不过在我调动的事情上,他确实兑现了他的承诺——只要是乡镇企业就放行。主任不是一个坏人,他的问题出在两点上,一是智商,二是胸怀。看官或许会笑阿唐胡绉堂堂大学系主任数量经济学副教授IQ不够,且听我慢慢道来。
一次,小晋同系的老师教专业外语的小武到我们宿舍讲了一个主任的笑话,说一天学校组织全体外教联欢会,特意把所有在国外待过的老师都请来做陪,我们系主任一进屋就抓住美国鬼子侃了起来,“efromCalifornia?Oh;itisgood;Californiaisgood!Winterissowarm;Ididn‘tevenbuyaquiltthere;savealotmoney”。
我成功调动之后,本着烧冷灶的想法,我特意到主任家辞行。那傻家伙语重心长地嘱咐我要好好干,还转过头一本正经地对LP说,这就是某某,我今天在街上指给你看的那个小店西瓜就是他要调去的地方。我也不知道他是真傻还是假傻。
后来听说和我同一教研室的小张也要调动,主任依然横加阻拦,被小张当众怒骂,气得差点儿没休克过去。
过了一会儿,主任回来了,说已和人事处谈妥,小店乡可以随时来人调函。
“不过”,主任顿了一下,“因为你一直没有在X院上过课,所以小店乡要补偿你的工资损失,10个月共1200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