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纷繁复杂（下）
王梦远拿过派工单，见第一张上写着：检修雨刮器不工作。他问：“怎么搞的？”
“拆装小仪表台4个工时，检修线路1个工时，一共5个。”
“哦！我想起来了，就是这部车，你还好意思跟我要5个？你知道驾驶员说什么？他说：本来一个很小的毛病，就一个继电器坏了，两分钟就能解决的，你们却拆这个弄那个，把我的车都拆坏了……我不仅一分钱的工时费没收到，还听他讲了一大堆的废话，这张单子最多只能给一个。”
“我又不是火眼金睛的孙悟空，一眼就能看出毛病在哪儿，你不要一步步地查吗？”
“查毛病都是从简单到复杂，你也是大师傅了，这种毛病先查保险丝，再查继电器……你到好，上来就拆仪表台，你是看拆仪表台的工时高是吧？”
“那你就给两个吧！这么热的天，我可干了个把小时呢！”
“你要是再废话，我就把这张单子撕了，一个没有！”
“你好歹给我两个，多少安慰我一下。那你以后派工单上，就直接写换继电器。”
“顾客跟我发了一大通火，谁又来安慰我呀？你保底工资是800元，是师傅的工资，不是个徒工。你要是对我的一审判决不服，可以到赵厂长那里去上诉！”
“还不是官官相护，你们都是一个鼻孔出气的――老赵是黄世仁，你就是周扒皮！”
“你要是有本事，到老赵那里把这个话再讲一便，别说5个工时，就是十个我都给。”
“我们有怨气，哪感向大股东发，只能向你这个小股东发发，哪让你只有三股呢？”
“我受用户的气；受厂长的气；还要受你这个兔崽子的气？他妈的，这个工时我不打了，你去找大股东去打吧！”
“别生气，别生气，跟你开个玩笑。”
“去、去、去，我只有三股，不入你的眼。”
“我那边有四、五根好烟，都是用户给的，我也不抽烟，我马上就去拿来给你。这四五根烟算起来也有三、四元钱呢，就算是给你的小费。”
“几根烟就想把我打发了？有人向我举报，你那儿有好几包烟，不说是都给我，至少也要给一包吧？”
“那不行，我那是要留着回家用的――不管怎么样回家见了人，总要发一支的。”
“这烟可不是酒，放时间长了会霉的，现在这种情况，你还想回家呀？”
徐光远想了一下，说：“一包不行，但是二十支可以，我马上先给你五支。”
“行，二十支，就二十支。”说着他拿过刚才放在一边的派工单，继续打起了工时……
这时一直坐在钱小萍那个位置上的王晓飞，说道：“王梦远现在这嘴皮子也练出来了，四年前我刚来的时候，你一天都说不了三句话。”
王梦远没言语，继续打着工时，停了片刻王晓飞又说道：“王梦远打工时也难，老赵没事的时候用计算器算算，见工时高了，就会来打招呼：这个月工时高了，你们打工时的时候要注意了！”
“是啊，还是王老弟理解我。工时打高了，厂长会训我，要是打低了，你们这帮兔崽子又叫死了！王老弟你真是我的知己，明天我请你吃饭。”
“那太好了，你要不请你就不是人。”
“这有什么难的，你明天早上就拿着饭盒，到我这里拿点米，淘好了往厂里的蒸饭箱里一放，中午就可以吃了。”
“你就请我吃白饭啊？”
“有白米饭吃就不错了，我小时候玉米面稀饭能喝饱了，就感谢毛主席，感谢社会主义了……”
“你又瞎吹了！”
“说请你吃饭是假了，但后面却实是真的。我一岁就随父母下放到穷山村里面，三岁爸爸又因5。16，被抓起来了……”
这时徐光远却又说道：“不要痛诉你的血泪家史了，我们谈谈：那你也不能为了讨好厂长，就拼命克扣我们的工时。不说多你一天扣一个，一个月下来是多少？一年下来又是多少？我们都是靠工时吃饭的。”
“我克扣你什么了？再废话我就把这一叠单子都撕光。”
“那你20支烟不要了？”
王梦远又说：“你快滚吧，还有二台空调等着你修呢！”
“等我忙好了，再慢慢的和你理论，”说着徐光远出去了。
王梦远又给王晓飞打完工时，这时钱小萍吃饭回来了，放好饭盒后，就又消失了――王梦远知道她这时到对面财务室里，享受好空调去了……王梦远点上一支烟，乘现在没人，还是先歇会儿，饭盒还是待会儿再洗吧！
于是王梦远就躺在了沙发上，静静地享受着烟草燃烧时，所带来的醇香。一根烟享受完了，他突然感到接待室里是这样的安静，连一个电话都没有，这是这一两个月来没有过的――也许有但他没在意。王梦远靠在沙发上，又点上了一支烟，默默地吸着，突然感到一种从未有过的孤单。
不知怎得，此时有一种寂寞的感觉，从王梦远的心头一点点地升起，慢慢地拢罩住了他整个的心――说是寂寞，也不完全是。此时的他，就感到一颗心，正一点点地滑向一个深渊，越滑越深，越往下越黑……怎么搞得，刚才还是好好的，现在怎么就这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