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兴之所至,随路走。
温泉无疑也有它美妙的动人之处,尤其是夜间,在温热的泉水中泡上一两个小时,让经脉血液全身畅通,然后睡觉,那一夜的酣畅会让你回味无穷。对于我这种闲人,最美的莫过于在上午沐浴温泉,独自一人躺在庞大的澡池,头枕池沿,仰望蓝天,任由神思飞扬。奇怪的是,罗宁有时忙碌,有时跟我一样无所事事,对此,罗宁给我举了一个例子:
“蚂蚁最忙吧,它一辈子才吃几粒饭糁?你看那猫,整天在主人面前撒娇,倒是天天吃罐头。”
罗宁大概是太热了,坐在池沿,任凭阳具自由晃动。他的放任让我马上想到一个事实,我们共同拥有一个女人:劫波。我别过脸去,看着一盆龟背竹发呆,心中郁闷起来。
这天晚上,罗宁喝多了,非要去桑拿室蒸一蒸,并扯住我不放,非得一起去。我当然知道桑拿的含义是什么,直觉告诉我,那不是我要去的地方。可是那天,也许是自己也有点儿喝多,也许是罗宁太热情,我就陪着去了。我们来到一个大的休息厅,墙角坐着一排浓妆艳抹的小姐,罗宁招手叫来了几个,我坚持不要。罗宁放我不过,硬拉来了一个:
“哑巴,你不要就是看不起我,就是装清高,是不是要在劫波面前打我的小报告?”
于是,那个小姐给我做了45分钟的按摩,这是我第一次接受这种服务。坦率地说,还是挺舒服的。肉体的欲望就像一头沉睡的狮子,一旦醒来就呼之欲出了。
换好衣服出来,罗宁问我,“有没有‘实干’”?
我说,“没有,真的。”
罗宁不信,去问那个小姐。小姐捂住嘴笑了,罗宁塞给她一百块钱,小姐终于说了实话:
“他根本就硬不起来。”
别墅小住几日,无聊就取代了新鲜感,晚上几乎是夜夜笙歌,白天罗宁就未必有空了,开不完的会、签不完的合同、忙不完的应酬,从一只猫变成了一只蚂蚁。桃汛和劫波还好,白天可以逛逛街,女人对商品有与生俱来的喜好,她们东瞅瞅西摸摸,试试衣服、穿穿鞋子,一天就快快乐乐地过去了。她们甚至有一种本事:逛一整天的商店只买一根橡皮筋。这种本事让我匪夷所思,除了睡觉,我能做的就是翻翻书、看看电视了。后来,我又在别墅里挖掘出新乐趣:喂孔雀。
这是一只懂人性的雄孔雀,头顶蓝色凤冠,优雅细长的脖子呈翠蓝色,泛着迷人的古铜色光泽,身上的羽毛有黑白花纹,修长的覆尾羽带眼状斑,代表雄性的一双后勾爪强壮有力。我没料到,自己跟劫波的矛盾因这只孔雀公开化了。
周末又到了,也许是白天睡过火了,也许是百无聊赖的日子搅动了骨子里的焦虑,我躺在床上闭起眼睛,头脑却比埋伏的狙击手还清醒。
我内心自尊的大厦已陡然坍塌,成为一片废墟。桃花会、桃花彩选、陶氏三姐妹,电影那样一遍一遍掠过眼前,就算自己是狙击手,那么谁是敌人呢?我一骨碌起来,穿好衣服,一手搬藤椅、一手抱被子,坐到阳台去了。别墅依山而建,三楼的阳台即可将夜景尽收眼底,也可体验厦门的冷夜。海风迎面扑来,别墅背后的相思树林便涌起海涛的声浪。我裹紧棉被,海边的冷真的不同于山区的冷,海边的冷是从皮肤一点一点冷进肉里,而山区的寒风直接就吹进骨髓里了。
我就这么枯坐着,先收上一条腿,再收上一条腿,将脑袋抵在膝盖上,这样,整个人都缩到被窝里了。黑幕渐渐撤去,厦门的面貌宛如一张在暗室显影的照片,慢慢露出自己独特的轮廓。吹了一夜的海风,空气更加清新,整个城市也像洗刷一遍那样色彩分明起来。城市色彩分明,我的意识却模糊了,困倦不合适宜地阵阵袭来。
第七章:谋杀(5)
楼下传来桃汛的欢呼与劫波的尖叫,我睁开眼,朝阳已斜斜地射到椅脚了。洗漱完毕下来后院一看,原来姐妹俩跟罗宁一起逗孔雀玩儿。
今天的劫波又别具一格,紧身毛衣上是一件超短黑背心,牛仔裤是磨白、有破洞的那种,尺寸至少比劫波的身段小了两码,不拉拉链也不系扣,任它自由敞开,在身孕初显的腹部露出V字型白肉,白色内裤也惊现一角。劫波的这身打扮刺痛了我的眼睛,眼睛痛,心就痛了。我心痛腹中的孩子被勒伤、被冻坏。
我从未如此近距离地观察过孔雀,奇怪的是,它跟主人好像不亲呀。
蹲在孔雀身边的罗宁往铜碗撒下最后一把玉米,起身说,“这个季节正是脱毛期,落毛的孔雀不如鸡,它心里自卑,见人就躲。”
劫波用脚尖碰它,“开屏,开屏看看啊。”
“打死它也不会开屏。”罗宁洗了手,甩甩水珠,“这个时候的毛孔较松,尾翎掉了不少,是一年中最丑陋的季节,爱美的孔雀怎么会将自己的丑陋示人呢?”
桃汛的问题是,“那它什么时候爱开屏呢?”
“春天,春暖花开的时候也是孔雀羽毛最漂亮的时候,这是它的发情期。发情期的孔雀可臭美了,四处狂奔,为了寻找爱情甚至翻山越岭去开屏,向情人展现美丽。”
桃汛又奇怪了,“不是雌孔雀才开屏吗?”
“错!”劫波纠正她,“这个我懂,雄孔雀才开屏。我在鼓浪屿见过,雌孔雀跟母鸡差不多,肥嘟嘟的,难看死了。”
罗宁概括说,“所有的动物都一样,雄性比雌性好看,像鸡呀、鸳鸯呀、孔雀呀、狮子呀都这样。”
桃汛不以为然,“说句良心话,人不同,女人多耐看,男人什么呀,邋里邋遢,垃圾似的。”
“你知道为什么吗?”罗宁眉飞色舞,自问自答,“因为人已经进化到不需要靠羽毛了,男人靠钱来展示魅力。”
劫波插了一嘴,“还有,男人的魅力甚至可以靠自己的女人展示出来。”
罗宁向劫波投去迅速的一瞥,露出会心一笑。这一笑,笑坏了我的心境。我记得米兰?昆德拉说过,“调情就是勾引另一个人使之相信有性交的可能,同时又不让这种可能成为现实。换句话说,调情便是充诺无确切保证的情交。”无疑的,劫波在与罗宁调情。
“整天想着傍男人,不知羞耻。”
劫波接受不了我无缘无故急转直下的态度,笑意挂在脸上,抖了好几下才调换成愤懑。“我年轻,我漂亮,我为什么不能傍男人?你知道羞耻吗?你知道羞耻就不用标会,不用开赌馆了。”
我以完全陌生的目光打量劫波,下了好大的决心才一吐为快。“还不是为了你们陶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