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他不止一次告诉子齐他不是那种吃惯山珍海味的少爷,但子齐给他夹菜似乎成了习惯。
看来在子齐眼里,对他曾经是帮主的印象还是根深蒂固。
吃完两人在附近公园散步,走著仇莲停下脚步,佟子齐转过头看他:「莲?」
「杀韩芥的那个人名叫乱福,清道夫部队已经把他处理掉了。」仇莲站在树下,半边轮廓隐在阴影里,月光沾在他的睫毛顶端,衬著他的肌肤光滑皎洁。
佟子齐愣在那,许久说不出一句话。
「我告诉你这件事,只是希望你知道,别想太多,改天我们一起去韩芥的坟前上个香。」仇莲慢慢往前走,佟子齐还是站在那里没跟上来,他内心也有点乱,没有停下来,迳自回到住处,关上房门,却对外面的动向分外注意。
一个小时後听到开门声,子齐回来了,他终于放了心,本想再过半小时就出门找人,出乎意料的,他听到敲门声。
子齐从不来敲他的门,仇莲迅速的打开门,子齐局促的站在那:「问你件事,行吗?」
他点了点头:「去客厅说?」
佟子齐却走了进来,坐在他床上。仇莲这会儿真有种彗星撞地球的错觉,子齐从不进他房间,他怀疑自己在做梦。
「你是怎麽查到……杀韩芥的那个人……」
「是韩芥托梦告诉我的,你信吗?」仇莲道,其实也不全然是谎言,若不是子齐梦游时提供了线索,他也无从找起。
佟子齐的目光一窒,望著他良久,像要读出这句话的可信度有多少,半晌後垂著头叹道:「是吗……他出现在你梦里,但却从来不出现在我的梦里……」
仇莲捏紧了拳,子齐不知道梦游的事,子齐对于每晚做了甚麽事毫无记忆。
他突然有种韩芥跟佟子齐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即使死亡都不能将他们分离的感觉,他自己反倒成了扰人的第三者。
他没出声,任由尴尬气氛蔓延。
子齐站起来跟他道了声晚安,还有谢谢,回自己房间去。
这样梦游症应该就能治好了吧?仇莲望著阖上的门,伸出手摸了摸子齐刚刚坐过的床垫,这会儿才觉得累,身子靠著床头就打起瞌睡来。
当他又在凌晨三点被熟悉的声音吵醒时,除了惊愕,更多的是不解。
他追了出去,在废弃工厂外面看到子齐,那人似乎发现了他的跟踪,走没几步跑起来,仇莲看著他跑进工厂,放缓脚步,来到每次蹲伏的窗口,觉得做暗杀工作时都没这麽累。
工厂里的子齐一个人叽叽呱呱的说话,内容他听不进去,也不想听。
他只想知道为什麽子齐还在梦游?他以为解决了子齐未了的愿望事情就算解决了,难道他错了?子齐潜意识里的负担根本不是这件事?
「韩芥……」他抬头望著无垠星空,苦涩梗在喉头无法咽下,「如果你真的在……拜托你解救他,你已经死了,但是子齐还有很长的人生,他不能一直被囚禁在原地。」
作家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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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五年须臾』(八)
他又跟踪子齐几个星期,终于在医生的建议下使用了『厌恶疗法』,在子齐梦游时强迫将他唤醒,告诉他所有的事。
「抱歉莲,总是给你添麻烦。」子齐落寞的忏悔声让他一夜无眠。
子齐对他的客气,应该是最深重的惩罚吧?他躺在床上望著那面隔开他跟子齐房间的墙,物质的墙不论多坚固都有个支力点,破坏那个支力点就很容易把整面墙击垮。
但是心里的墙要怎麽击垮?
他心里积蓄的痛苦到达了极限,那天晚上一声不响的离开了住处。
他一个人来到那天痛宰乱福的搏击场,这个时间正是比赛最高潮的时候,欢众席呼声震天,擂台上血水四溅,主持人还时不时煽动一下群众热血,高架的灯光白光炽热,选手肌肤表面汗水狂飙。
他坐在观众席看了一会儿,报名上场。
赢了一场後他继续往上打,这种晋级赛越打越辛苦,因为敌人的实力也是等比级数的增加,但他越打越爽,全身的筋跟关节在战斗中完全拉开,他脑子里只有一件事:怎麽把对手打趴。
他越打越狠,几乎次次下杀手,他的对手通常被拖下去时都只剩一口气,尿粪俱泄,似乎经历了无法言述的极度恐怖。
场子里的气氛被挑到最高点,仇莲喘著气瞪著他的对手,他想要不要让这家伙成为他今晚第一个杀的人,反正他琳琅满目的杀人历史真的不差这一个。
拳头还没挥出去,那人的脸却变成仇嵩的样子,仇嵩说:「莲,牺牲了我,自己活下来的感觉如何啊?」
他弯身,闪过敌人的攻击,一拳击重那人的下巴,两颗牙飞了出去,那张脸又变成了仇鑫,老头子说:「当初说了你会後悔,我没说错吧?你跟那个佟子齐就是不可能的。」
他又一拳砸在那人胸口,那张脸变成了韩芥,韩芥甚麽也没说,只是咧著嘴挑衅的笑,似乎在说:『子齐是我的,不论我在不在他身边,他这辈子都是我的。』
「闭嘴!!!!!」仇莲怒吼的同时打出一个反手勾拳,却造成了下盘的空档,对手按住他的头,抬膝猛地往上一顶,他眼前瞬间一阵发黑,耳朵里嗡嗡鸣响。
眼前的世界突然变成少林寺前面那座波光潋滟的雁鸣湖,垂柳一片,翠绿满地,小小的他看著高远蓝天,却思念著台湾的母亲跟老头子。
『小莲,在想甚麽?』那个时候的校长禅释先生走过来,平日威严的脸难得咧出一个笑容,苍老的脸上都是摺子。
男孩子通常不愿让人知道自己想念父母,总觉得那是很没面子的事,他摇了摇头,站在那不说话。
『以後你就会知道,日後回忆起来会让你回味无穷的,通常是当时没甚麽感觉的日常小事。』禅释笑著望著垂柳,湖面波光映在他睿智的眼底。
禅校长……他被对手踹了好几下,身上瞬间没一处完好的,到处皮开肉绽,他弓著身子缩在地上用双手护住头,这个不回击也不喊停的行为激怒了他的对手,吼了一声加足马力朝他猛攻。
几分钟後他被担架抬了出去,因为当初报名的时候并没有指名要医疗服务,那群人像扔垃圾一样把他扔在选手休息室的角落,他靠在墙边,捂著腹部,双目失焦的望著自己破烂的牛仔裤。
不知过了多久,有人走过来踢了踢他的脚,他没动,那人托著他的下巴,往上拉抬,仇莲终于看清来人的脸,涣散的瞳孔瞬间聚焦。
「不打就回去,别想把这里当成家,流浪汉,我们要关门了。」那人身上穿著一件水蓝色工作服,估计是这里的工读生。
「韩、韩芥……」他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那人皱了皱眉,放大音量:「你说啥?!」
不是,这人不是韩芥,但长得好像……尤其是从上往下俯瞰的那个角度,相似度几乎达到90%了。
不过这人说话有点大舌头,看起来是工人出生,没甚麽文化,动作也大咧咧的。
仇莲还是坐在墙角,看著那个工人哼著歌开始打扫休息室,他看著看著又落到自己的思绪里去。
「暧,我真的要关门了,你没地方去可以来住我家啊,但是……」那人乾笑两声,「你不可以偷袭我喔,看你刚刚用那麽炙热的目光注视人家,小牧我怕怕。」
仇莲:「……」
男人名叫白牧仁,但是朋友都叫他『白目人』,因为他很白目,不会看人脸色云云。
仇莲被这个白目带回住处之後就一直听他在讲自己的事,甚麽当清洁工累的要死却不被人尊重啦、朋友借钱不还啊、女人都爱钱啊balabala各种抱怨。仇莲沉默的听著,也不知道有没有听进去,小牧似乎觉得有点无聊,给他铺了垫被,自己躺在旁边的床上,关了灯。
几分钟後白目开口:「老哥你睡了没?」
仇莲没理他,兀自闭上眼,没想到白目人又来一句:「我说不要偷袭我,其实你也不用压抑自己,如果真的很想……」
死同性恋,仇莲受不了的低吼:「睡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