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笑?你还有脸笑?!”金南允被他脸上的笑意激怒,扬起手中的拐杖作势又要打下去。
金叹纵身拦在金元身前,昂着头,一脸的视死如归:“你要打就打我吧,别打哥哥!”
韩琦爱瞪他,生气的说:“臭小子,你强出什么头,赶紧给我滚过来。”
“我不!”金叹依旧稳稳当当的拦在那儿,说:“我不许任何人伤哥哥一根手指头!谁都不许!”
韩琦爱气得直跺脚,要不是这会儿正搀着金南允呢,她真想冲过去揪着金叹的耳朵把他给揪过来。
紫檀木拐杖在半空中停留了几秒钟,最终无力的落了下来,敲在地板上,发出“咚”的一声响,“我在警察局的时候没有动你,是给你留着脸面。我希望你也能顾忌着些帝国集团的脸面,不要再犯这么低级的错误。”
金元的脸上依旧挂着笑,不紧不慢地说:“父亲若是想顾全帝国集团的脸面,可要把这个家里所有的不堪给藏好了。要是被谁一个不小心给捅了出去,那帝国集团可就真的要沦为整个大韩民国的笑柄了。”
挡在金元前面的背脊明显一僵,昂起的头也低了下来。
韩琦爱的脸唰的白下来,浑身发抖,眼里全是难以置信。
金南允抬起瘦骨嶙峋的一只手,搭在韩琦爱搀着他的那只手上,安抚性的握了握,然后对金元说:“人一旦在高处呆得太久,就容易生出狂妄之心,什么都不看在眼里。对付这种人最好的办法,就是把他从高处推下去,让他尝尝下坠的滋味,让他知道自己是多么不堪一击。”
对于金南允赤…裸裸的威胁,金元却并不畏惧,反而主动把话挑明了:“看来父亲想要把我从社长的位置上赶下来啊。可是,父亲似乎忘了,我早已不是当初那个任你摆布的金元了。想要把我拉下马,可没那么容易。”
如此平静却火药味十足的对话,绝不该是发生在一对血浓于水的父子之间的。
挡在这对父子中间的金叹张了张嘴,想要说点儿什么缓和一下气氛,喉咙里却发不出一点儿声音,只得颓然的闭上了嘴。
“我当初既然能够把你扶上去,我现在自然就有办法把你拉下来。”金南允的表情十分平静,一字一句的说。
“既然如此,我们就各凭本事吧。”说完,金元从金叹身后走出来,越过金南允,在玄关换了鞋,推门出去了。
金叹的视线一直黏在他身上,看着他弯腰换鞋,看着他扶墙慢行,看着他推开门,看着他迈进黑暗里,看着他的身体被缓缓闭合的大门一点一点遮盖。就像是电影里的慢动作,一帧一帧的,所有的背景都被虚化,画面里只剩了一个他。
在大门闭合的前一秒,金叹撞上了金元看过来的目光。
平淡的,短暂的,没有任何感情的,一丝目光。
金叹整个人都凉透了。
“咔哒”一声,门关上了。
不仅是金叹,就连屹立如山的金南允都在心里默默的舒了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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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已经黑透了。
因为出来的匆忙,金元连外套都没穿,只穿了一件单薄的白衬衫便出来了。车还停在Caffe bene斜对面的地下停车场,钱包放在外套口袋里,自然也没有带出来。
不知何时起了风。凛冽的秋风卷起衬衫的下摆,争先恐后的涌进来,猛烈的亲吻着金元的肌肤,留下微痛的触感。解开皮带,将衬衫下摆塞进裤子里,微弱的阻隔了秋风的侵袭,不意碰到了裤兜里塞着的手机。
真幸运。
“你来我家一趟。对,论岘洞的家。”利索的开始,利索的结束。
重将手机放进兜里,金元环顾四周,走进一个避风的角落,靠在凹凸不平的石墙上,右腿支地,让持续疼痛的左腿休息一下。
左腿上有冰凉黏腻的触感,显然是流血了。鲜血浸湿了修身的西裤,布料摩擦伤口,一阵生疼。
金元弯下腰,忍着痛将左腿的裤管圈起来,露出血痕满布的一条小腿,惨不忍睹。
“下手还真狠呢。”金元低声自言自语,脸上挂着凉薄的笑意。
远处有昏黄的路灯,在浓郁的黑暗里发着光,不甚亮,却让处在暗夜里的人莫名的觉得安心。
高大却单薄的身体一半隐在黑暗里,一半露在光亮里,微微发着抖。
真冷啊。
金元调整了一下站姿,双手搂住肩膀揉搓,妄图摩擦出些微薄的热量。抬起头,将视线投向不远处的丁字路口。那里要明亮一些,不时有车呼啸而过。
他记得尹载镐的家似乎是在平仓洞,从那里赶过来,少说也得半个小时。
金元仰起脖子,把头也靠在石墙上。他觉得好累,连昂起头颅的力气都没有了。望了一眼黝黑的天空,缓缓的闭上眼,把自己丢进彻底的黑暗里,什么都不想。
耳边兀然响起轮胎碾压路面的声音。金元想,应该是路过的车辆吧。
可是,这个声音却在离他不远的地方戛然而止。
等他睁开眼,一身黑衣的尹载镐已经站在了面前,脸上没什么表情,正一瞬不瞬的望着他。
“怎么这么快?”金元扯出一个虚弱又温和的笑来,低声问。
金元从没有在他跟前这样笑过,尹载镐心下一窒,一边脱身上的羊绒大衣一边说:“你打电话的时候,我正好在附近办事。”
男人把带着体温的大衣披到他身上,前所未有的温暖。
“真暖和。”金元握住大衣的领口,笑着说。
尹载镐沉默。今天的金元,很不一样。没了冷硬和锐利,有一种说不出的……柔弱。或许这个词语放在强势惯了的金元身上并不合适,可尹载镐想不出更合适的词语来形容此时此刻的金元。
尹载镐搀住他,说:“上车吧,我送你去医院。”
金元的腿早已麻得没有知觉了。他顺势倚靠在尹载镐身上,淡淡的说:“送我回酒店吧。我这辈子最讨厌的地方有两个,一个是家,另一个就是医院。”
尹载镐看着他掩映在路灯下的侧脸,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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宙斯酒店,金元的房间。
在明亮的灯光里,金元腿上的伤口显得愈发狰狞可怖。以被击中的地方为源头,一道一道的血痕就像蚯蚓,在金元的小腿上蜿蜒爬行。
尹载镐没有问他发生了什么,只是沉默的准备着清洗和包扎伤口要用到的所有东西,热水、毛巾、酒精棉、镊子、纱布和胶带。
等一切准备妥当,尹载镐蹲在他身前,用浸了热水的毛巾小心翼翼的擦拭着金元腿上的血痕,生怕弄疼了他。
因为低着头的缘故,金元看不到他脸上的神色有多温柔,只能看到他头顶的发旋,旋出好看的形状。
待血痕清理好了,大半盆热水已经被染成了深红色。
尹载镐侧身拿起一旁的酒精,仰起头,看着他说:“有点儿疼,忍着点。”
金元笑起来,在过往的伤痛伤痛面前:“这点儿疼根本算不了什么。”
尹载镐的视线在他脸上停留了两秒,沉默的将金元的左腿搭在膝盖上,然后用镊子夹起一块酒精棉,慢慢的覆在伤口上。
膝上的左腿明显抖了一抖,腿的主人却没有发出一点儿声音。
尹载镐在心里叹息一声,加快了手上的动作。消毒、包扎一气呵成,没有一点儿多余的动作。
金元由衷称赞他:“让别人看了,还以为你是专业的医生呢。”
尹载镐笑了笑,抬手擦掉金元额头上的冷汗,淡淡的说:“受的伤多了,自然就成了医生。”
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却透着难以言喻的沧桑和悲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