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感恩德玉哥重建兴福寺心难宁芸弟演曲花神殿
沛玉已经有很久没有感到母爱的温暖了,自进入茧园始,他就失去了母爱,虽然老千岁对他疼爱有加,可那些寄人篱下的日子他毕竟有些异样的感觉。此刻,他又沉浸在母爱的浑厚中,穿着义母为他补掇浆洗的衣服,他心里温暖如春,让他重又体会到家的感觉。
兴福寺工程浩繁,所费颇巨,沛玉袋中仅剩最后一张银票了,这是叶记万宝钱庄开出的五百两的大票,前番他去苏州购物就想兑开,奈何苏州风传叶家刚敬奉朝廷白银三十万两,怕无力兑现不肯接收。这日为购买金粉、香烛等物,他辞别老奶奶和李氏,来到了昆山,可是连跑了几家铺子,却没有一家找得开,无可奈何之下,只得来到城中的万宝钱庄。他心里很清楚,这么大的面额,很可能惊动叶蔷,可是为了兴福寺,还是硬着头皮走了进去。
“蔷少爷在吗?”沛玉没见叶蔷,心存侥幸地问。
“大少爷好久没来了。”帐房答道。
沛玉长吁口气:“我这儿有一张你家号子开出的银票,给我兑小一点的。”
帐房接过银票,将沛玉打量了一眼,道:“公子,请你稍等片刻,我这就给你换。”
帐房去了里面,沛玉正暗自庆幸不必与叶蔷碰面,忽然眼睛一亮,里面竟走出了极少出门的叶芸。
叶芸几乎是奔出来的,他高兴地叫道:“玉哥哥。”
沛玉初见叶芸,心里也十分欣喜:“芸弟弟,你怎么在这儿?”
叶芸并不答他,只是关切地问道:“玉哥哥,你真想死我了,这些天你都到哪里去了?怎么也不回来看看我?”
沛玉这才想起自己正躲着叶家,正想转身开溜,叶芸却一把拉住他:“哥哥还想躲我到何时?”
沛玉见他满眼期待的神情,心下有些不忍,他幽幽地叹口气:“芸弟,非是哥哥躲你,实是出于无奈,不想连累叶家。”
叶芸暗惊,失声道:“哥哥难道……”
沛玉咬了咬牙,点头道:“芸弟切莫劝我回去,外间早有风声,说我躲在园里,而今我若回去,反而会牵连你家。”
叶芸想了想,一拉他手,把他拖进内间,着急地问:“你真的杀了那人吗?”
沛玉迟疑一下,点了点头。
“那——伦管事为何要躲出去?新阳县告叶伦杀人,他从来只听爹爹的,怎么可能轻易为你杀人?哥哥可是在吓唬我?”叶芸担心地问。
沛玉止不住笑了:“芸弟实在是聪明人,什么都瞒不过你。你想,张天成是为了追查我的下落被人杀的,不管是什么人差叶伦杀人,可终究是为我杀人,张家因没法告我才告叶伦的。倘若我回去不正好落人口舌,有了追查下去的理由吗,岂非拖累你家?”
叶芸点点头:“哥哥说得有理,那哥哥可能告诉我现在何处安身?”
“这……”沛玉为难道。
“难道哥哥连我也信不过?”叶芸急道。
沛玉这才说道:“我正在天君陵为无心修兴福寺,现在是要用银子,才来钱庄兑换小票的。芸弟可要替我保密啊,要是蔷哥捉我回茧园,我可就惨了,我绝不能和蓉妹妹成亲的。”
叶芸同情道:“这是自然,可老千岁日夜牵挂着你,连她老人家也不能说吗?”
沛玉笑笑:“你回去就对老千岁说我很好,请她老人家不要担心,过些日子,待风声平息些我自会去看望她。”
叶芸点了点头。
沛玉赶紧说道:“昆山我不能久留,我还得去采办些东西,得告辞了。”
“你这样出门谁都认得,来,我给你化化妆。”叶芸叹了口气,打开银箱,取出十张五十两的小票交给他,再买来脂粉等物为他化妆,边不放心地问道:“哥哥此去,可要多久回来?”
“我也不知,看情形再说吧。”
“那你可要抽空来看看我,爹爹非要让我出来做事,这儿现在只有我一个人,他们都不会来的,哥哥若是有空,还请常来坐坐。”叶芸不舍地说道。
沛玉点点头,不再言语,叶芸一时也没有更多话说,只用心为他化妆。待易容毕,沛玉急忙走了出去,他是再也不能多看他一眼了,看他眼里泪水满溢依依惜别的样子,他真怕自己再呆下去会不忍离去。
“哥哥珍重。”叶芸追出去,忍不住叫道。
沛玉站住,用力点点头,立即狂奔开去。真是莫明其妙,他竟也被芸弟弟女儿般的细腻柔情给勾出泪来,他再也忍不住了,只得赶紧逃走。
沛玉离开钱庄,置办完一应所需,遂找了家绸缎庄为老奶奶和李氏各选了一段上好的布料,然后登船连夜奔天君陵去了。
第二天,沛玉将带回的物料交给了无心,这才去到老奶奶和李氏房里,把布料送给她们。
二老推托片刻,终因盛情难却,只得收了,可两人并不急于看衣料,还反而流下泪来。沛玉不解地问:“奶奶和妈妈这是怎么了?难道还有什么不开心?莫非是玉儿这几日侍候不周,惹二老伤心?”
老奶奶摇摇头,触摸着衣料,并不说话。沛玉再看李氏,她也只是摇头。沛玉都有些急了:“你们有什么不高兴只管说,只要玉儿能做到的,一定为二老做好。”
李氏这才艾艾地叹了口气:“我一辈子也勿曾着过该能好葛衣料,要是宝囡勒多好,伊正好用得着。”
沛玉愣了愣,随即笑道:“妈妈不必多虑,姐姐现在的日子过得好着呢,象这种料子她要多少有多少,每日里跟那些大家闺秀一样,吃好的穿好的,还有不少下人服侍她呢。”
李氏犹豫了半晌,见沛玉高兴,这才壮着胆子说道:“公子,我求嫩一桩事体,勿晓得嫩答勿答应?”
“妈妈,你叫我玉儿就可以了。母亲有事,做儿子的定当全力以赴。”沛玉边用丝巾为老奶奶拭去脸上的泪痕,边说道。
李氏想了想,小心翼翼地说道:“玉儿,我想,我俚能勿能去看看宝囡?”
沛玉不由有些为难:“这事恐怕有点难,姐姐而今也算是叶家的千金小姐,每日与老千岁作伴,寻常人等很难进到茧园见她。”
老奶奶闻说,刚止住的泪水又流了下来。沛玉忙安慰她道:“奶奶也不要过于伤感,我一定设法让二老见到她,只是我得先去求老千岁应允。”
“搿要啥辰光看着伊?”李氏着急地问。
“我也不知道,要趁老千岁高兴才能提这事。待这儿事情一完我就去昆山,有机会就去求老千岁。”沛玉实说道。
李氏感激地说道:“真是难为嫩勒。”
“妈妈这是说哪儿话,若不是玉儿造孽,又怎么会让二老受这份罪。我回去时会把一应日常所需都准备好,二老在此,一来可以照看寺院,二来我回来时也可让你们早早见面。”沛玉宽慰她们道,忽然甜甜一笑,天真地说道:“论理我比宝囡还要小一岁,我该称她姐姐才是,妈妈切莫再说难不难为。”
李氏点点头,赞道:“好孝呃小倌,为娘能得嫩为子也是前世修来葛福份,有勒嫩,我就用勿着担心宝囡受苦嘞。”说着说着她又叹了口气:“唉,想想该些天来,日朝为伊担惊受怕,阿婆连眼睛才哭瞎特,伊能有嫩该个兄弟,也勿枉我俚为伊担心该多天。”
李氏眼里流露出一股舐犊之情,沛玉竟被她勾出了满腹心事,想到了惨遭横祸的父母亲人。他们若还活着,一定也会象她们这样整日念着他,想他们临终前自己却不在身旁,他止不住流下了悔恨的泪水,暗怪自己当时贪玩,竟不能和家人一同赴难。
“快勿要哭值,我勿是怪嫩,嫩答应让我俚看着宝囡,我俚谢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