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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自家兄弟,何出此言,你俩稍坐,我去去就来。”叶蔷说着,带上房门走了出去。
沛玉连忙闩上门栓,将房内细细打量一番,房内陈设极其简单,只一张大床,一张小圆桌,连凳子也没有,桌上还有一杆烟枪和一盏小烟灯。他在外虽久,却从未吸过此物,不由好奇地拿起来,意欲尝试,但才端起就觉一股怪味扑鼻而至。他皱了皱眉,反感地说道:“这是什么东西,怎么味道这么呛?”
叶芸诧异地看看他,问道:“你有没有见人抽过鸦片膏?”
沛玉点点头:“见过,可好象没这怪味。”
叶芸指点他道:“这就是了,这玩意儿就抽的时候有些说不清的味道,过后就掩鼻难闻了。老千岁用的可算是好的了,尚且如此,这等市侩俗物又岂能近鼻。”
“哦?那让蔷哥取些好的来,我们也来尝尝,看那是什么味。”沛玉感兴趣地说道。
叶芸不禁皱起眉头:“要尝你自己尝,这玩意儿一旦上了瘾可不是好玩的。”
“怎么?这东西不好吗?你不是说老千岁也用的吗?”沛玉诧异道。
叶芸瞪他一眼:“老千岁上了年纪,吃它只为提神,你年纪轻轻怎么这么不明事理?”
沛玉点点头:“我明白,可为什么人人都知道它不好,偏还去吃它,难道都忘了鸦片战争之耻辱了?”
叶芸叹了口气:“叶家不做这生意,别人也总要做的,但是,倘若你也吃上这东西,我以后绝不理你。”
沛玉吐吐舌头做个鬼脸:“有这么厉害?我倒不信,偏要尝尝。”说着作势要抽。
叶芸恨恨地一跺脚,真的生气了。
沛玉赶紧放下烟枪,陪笑道:“芸弟莫要生气,我和你闹着玩的。”
叶芸看他一眼,要求道:“你要保证日后绝不碰它。”
沛玉点点头:“我保证。”
叶芸这才松了口气,四周看看,不禁皱起眉头:“蔷哥真是的,也没有好点的房间,竟把这么脏的房间给我们。”
沛玉看看床上,一付凌乱的样子,显是刚刚有人睡过,他不觉笑笑,劝慰道:“男子汉大丈夫何处不能容身,事关重大,只要暂且躲过,我就送你回家去。”说着,他拍拍床沿,道:“你坐下来歇一会儿?”
叶芸摇摇头,他素喜净洁,若不是为了沛玉,才不肯到这种地方来,再要他在这脏兮兮的床上坐下,实是万万不能够的。
叶蔷去到楼下,正见张天成和周定军在门口转悠,心里便有些明白了。
“你看到的真是他吗?”张天成问周定军。
“千真万确,沛玉兄之仪态风范别人何曾有得?只是怪了,怎么到了此处就不见了呢?”周定军疑惑不解地说道。
叶蔷迎上前去:“张大公子、周公子,既到了此地怎么不进来喝杯茶?”
“啊,是叶老板。”张天成眼睛一亮,道,“实是不曾注意,哦对了,叶兄刚才可曾见到两个人?一个就是从前吴家的少爷,还有一个也象是谁家的公子。”
“哦,张大公子找他们有事?”叶蔷探道。
“有事?有大事,该我发达了。叶兄难道不知,姓吴的满门抄斩,就漏了他一个,要是能抓到他,报到官府就是大功一件,本公子也一定能封官晋爵,到时自然不会忘了叶兄的一份功劳。”张天成颇有些得意忘形。
叶蔷不由暗暗抽了口冷气,当即说道:“张大公子,不是说吴家全家发配,一个不少吗?”
张天成诡秘地一笑,凑到叶蔷耳边,低声道:“叶兄有所不知,那时吴沛玉正跟在下一起,我们分手后,才知吴府被抄一事,他又怎会被抓走呢?”
“哦,既是这样,待张大公子发达了可别忘了提携在下一把哦。”叶蔷装作心动的样子。
“这么说,你知道他的去向了?”张天成眼睛一亮。
叶蔷笑笑:“哪曾见到呢,还是张大公子福气好,有如此巧遇,我若能见到他不也可以报官领赏吗?我一早就在这里,刚才见两个人向南奔去,却没注意是谁。”
张天成想想,不由得回头问周定军:“你真的看清是他吗?”
“千真万确,我绝对不会看错的。”周定军道。
“那就怪了,怎么到了这里就不见了。”张天成想了想,赶紧说道:“快,再向前追,他一定不会跑远。”
说完,一行人蜂涌向前。叶蔷见他们走远,这才回到楼上。
“怎么样,他们走了?”沛玉站起身,不放心地问道。
“走了。”叶蔷责备道,“你怎么会认识这样的朋友!”
“怎么,他们怎么了?”沛玉急问。
“他们要抓你领赏呢。”叶蔷没好气地说道,“幸亏我搪塞过去,哄他们向南追了。”
叶芸忍不住问道:“他们是谁?”
叶蔷一板脸:“你从来都象个小姑娘呆在家中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要认识他们做什么?”
叶芸被说得低下头去,沛玉不由得摇头叹息:“算了,反正说了你也不认识。他们以前都是跟我惯的,想不到今天会……”
“我这就送你们回去如何?”叶蔷问。
“这就走,万一被他们撞上怎么办?”叶芸担心道。
“不会的,我送你们从后门走。若是留在这里,说不准他们会回来寻找。可是我只有一顶轿子,又如何是好?”叶蔷道。
事急马行田,叶芸也无从挑剔,说道:“如此,就凭哥哥安排了。”
两人这才在叶蔷的护送下从后门出去了,下楼时,但闻两旁房里不断传出些淫声浪语,叶芸听了羞得连脸都红了,沛玉久经世故,倒不在意。到得后门,两人合乘上小轿,赶紧回茧园去了。
为免被老爷知晓,小轿由偏门直接去了樾阁。只因轿小拥挤,两人免不了耳鬓厮磨,叶芸身上幽幽地散发出一股淡香,沛玉不觉愣了一路,直到下轿才醒过神来。
沛玉打发轿子回去茶楼,这才不解地看着叶芸问道:“芸弟身上好香,熏的什么?我怎么从没闻过?”
叶芸的脸都红到了耳根,刚才与沛玉相拥挤坐轿中,他只觉一颗心都快要蹦出来了,赶紧掩饰道:“这是西洋香水。”
沛玉见他脸红,以为是轿中挤热所至,也没放在心上,便牵住他手向青竹屋走去,口中叹道:“芸弟真是一位奇男子,清秀灵逸,全无半点市侩,愚兄今日受你点拨,受益非浅。惭愧,怎的我无缘早识于你。”
叶芸受夸,飘飘然偎着他,轻声呢喃:“哥哥今日赞我如斯,为何那日梦中又要牵挂什么姑娘?”
沛玉含愧浅笑:“芸弟笑我,你若不是生为男儿,我还以为你就是那梦中天仙呢,真是羡煞为兄了。”
叶芸微露羞涩:“玉哥,你能告诉我为什么写那戏吗?是不是为了那梦中姑娘?”
沛玉笑道:“无心大师曾送我一本《琼花秘笈》,可惜被那姓张的撕了半本,我想补上它。我只是进得园后才想起这样写,了作消遣。但我真不是为什么而写,只是觉得应该做些什么。”
“可哪有这种古怪事?”叶芸怀疑道。
“当然有,记得你说过琼花吗?我从没见过琼花,也不知道世上是不是真有此仙花,可你信不信?那天晚上我做梦真的见到了它。想那隋炀帝下扬州要看的或许真是这样的花呢。”沛玉认真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