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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部分(2 / 2)

张天成满不在乎地说道:“老太婆,别给脸不要脸,要买还是看得起你家丫头,再蛮缠,抢了回去又怎样?”

“搿,搿还有啥王法!我就指望伊养我送老,离开伊我哪能活?”老奶奶不禁放声悲哭。

张天成脸一板,厉声而言:“王法?老子就是王法,你到底卖与不卖?不卖连你一并抓了去,再判你个造反、毁谤的。去,还不快去求公子多赏几个子儿。”

“天——”老奶奶伤心不已,痛哭失声。

张天成神采飞扬,大声嚷道:“我先出十两,周兄、祝兄如何?”

“我怎敢在三位兄台面前争先,况区区也只余得些许碎银,就出十两吧。”祝少山说道。

周定军不由摇了摇头,颇为怜惜地说道:“小弟家境贫寒,不敢与两位兄台平坐,只要吴兄不见怪,我就出五两吧。”

“吴兄,你也出一点?”张天成谄媚道。

沛玉只愣愣地看着少女,并没在意三人言谈,直到张天成凑近他耳边嘀咕:“沛玉兄,你赏她多少银子?”他才略微有了些反应,随手解下腰间银袋,递给了张天成。

张天成掂掂银袋,立刻讨好道:“吴兄好阔的手面。”说完就将四人的银两扔在老奶奶跟前,拉过少女推到沛玉身旁,然后找来一方印台,又夺过沛玉手上的《琼花秘笈》,扯下一页,拽着老奶奶手在印泥上一按,摁了个手印在纸上。

少女这才醒过神来,眨眼间自己竟被人卖了,本来心中对沛玉的一份好感立刻被伤心和委屈的泪水冲得烟消云散。她哇地哭出声来,直向老奶奶扑去。

张天成略一挥手,不知从哪儿立刻跳出两名壮汉,拖着少女就奔向殿外,转眼就离开兴福寺,消失得无影无踪。

沛玉迟疑地看了老奶奶一眼,心里颇有些不忍,但要让他放弃如此美貌少女又有些不甘。他正想上前安慰几句,张天成过来拍拍他肩膀,推他往前:“沛玉兄,走吧,她一个小丫头卖了这许多银子,也不算便宜。”

沛玉略为考虑片刻,只得叹了口气,微摇摇头,轻吟了句:“一从别后……”

沛玉边吟边迈开步子,三少年则若无其事地说说笑笑尾随而去。大悲殿前只留下一个伏地嚎啕的老妇人。

到了大直浦边,少女已被几位壮汉团团围住看在舱中。沛玉怜惜地叹了口气,心知自己又做了件错事,但回想这几年自己所作所为,他越发索性笑了起来,以他吴家财势,纵使他日有千错,谁又能奈他何?他径直笑上船去,吩咐其他三人:“你们都去舱中吧,让我独自静一会儿。”

张天成知趣地点点头,这已成了沛玉的习惯,每次游玩结束他都会伫立船头静一静想一想,间或还会吹一吹那从不离身的玉笛。张天成立即吩咐下去:“回昆山去。”

船上众人早准备停当,立刻应道:“起锚开船,回昆山喽——”顿时起锚的起锚、掌舵的掌舵,撑篙、拉纤的都各司其职,若不是因为船行逆风,只怕连桅帆都会竖起。

这艘富丽堂皇的大船虽是张家的产业,但多数时间反倒是沛玉在用,沛玉大声喝道:“开船——”众壮汉立即甩开膀子奋力行起船来,他们知道,只要吴家少公子高兴,主子必定重重有赏。

船快水愈急,沛玉豪气顿生,收好翠玉如意,昂首舞袖引亢高歌:

落景淡高树,微风荡轻裳。疏林堕争鸟,村落多柔桑。

平畴见沙渚,寒云开竹房。幽花唤残雨,忍草流空香。

野纳松际归,邀予迎夕阳。逗螟出林去,烟波更莽苍。

少女本在啼哭,见沛玉如此意气风发,不觉渐渐止住哭泣。她已经明白,此诸少年非富即贵,自家根本得罪不起,而这位吴少公子似乎身份最高,看样子还是知书达理之人,谅来自己从了他也不会吃苦。再想家无隔夜粮,也等着她娘借米回来才能熬过这个冬春,卖了她也等于是救了奶奶,因此想想也没有起初那么悲伤了,她反而侧目于沛玉的举止。只见他头戴七彩缀玉瓜皮帽,身穿浅黄软缎绣花袍,外罩亮银灰貂裘披风,脚蹬牛皮镶边厚底靴,年纪只十六七岁,眉清目秀,一付书生气,虽意气风发、恃才傲物、富贵逼人,却毫无趾高气扬的粗狂模样,的确与乡下人家大不相同。

沛玉听她停止哭泣,也就移步舱内,略作一揖,和和气气地说道:“这位姐姐,请恕小生的几位朋友莽撞,倘若姐姐不嫌弃,就请暂去昆山游玩几天,不日定送姐姐回归故里。”少女听到回家,不免又有些抽抽答答,沛玉赶紧安慰她道:“昆山可是天下第一美妙去处,古人就曾备加称赞,有诗为凭:郛郭壮丽、楼阁丰茸,更称玉峰山道:崎峭转迭而远蹑兮,千寻独秀而凌空。姐姐一去,保准乐不思蜀。”

少女想想,自己卖身为奴,岂有还乡之理,如今身不由己,眼前公子已是自己主子,她也没敢露出过份悲切神色,遂勉强装出一笑。

沛玉见美人开颜,喜极:“敢问姐姐芳名雅字,青春几何?”

少女犹豫了一下,羞羞答答地应道:“我,我叫宝囡,今年十七值。”

沛玉再问:“姐姐家中还有何人,父母安在,兄弟几人?”

宝囡闻言,不由垂下头来,轻声说道:“我俚爷是上门女婿,刚养兹我就卷脱铜钿一家头跑兹出去,搿我只好跟牢姆妈、外婆过日脚。”

“姐姐好命苦。”沛玉怜惜地说道,“小生比姐姐略少一岁,姓吴名沛玉,还望姐姐赏脸到昆山小住几日,让小生略尽地主之谊,陪姐姐在昆山闲游几天,姐姐也可略为宽心些。”

“谢谢哥哥。”宝囡机灵地说。

沛玉也放下心来,复又走出船舱尽情欣赏沿河的乡村野景。

大约在夜半时分,船才回到昆山。如此夜深昆山的六城门五水关俱已关闭,沛玉让船绕到宾曦门外停下,邀了诸少年一同去往吴家偏宅,打算待明日一早再进城去。

吴家偏宅座落于东门外大街沿河侧,人称林厅,是吴家大公子为生意上便于与朋友往来而特意置下的。林厅往东则是吴家的南北货铺和酱园,西侧紧靠昆山最古老的石拱桥:玉龙桥。自吴家入主林厅这两年来,生意场上更是呼风唤雨、得心应手,但是不知为何,林厅这名称却始终未改,名义上这仍是林姓产业。因人来人往较多的缘故,林厅里备下了各式应时玩意,他们尽可以乐上一宵,猜拳行令饮酒,不象在府中拘束。

四人在张家下人的簇拥下一会儿就到了林厅前,按理说此刻未过子时,仆人应该在忙着干活,或许还会有客人留宿,可是,从宅外望去,里面竟然连一点灯光都没有。一个家人上前拍了会儿门,见没人答理,才向沛玉禀报道:“吴公子,门从外面上了锁,怕是没有人。”

沛玉怀疑地看了这家丁一眼,冷不丁发现原来是个独眼龙,心中顿生厌恶,立刻皱眉斥责:“胡说,宅里日常都有人守更值夜,你怎么说没有人?”

“小的不敢撒谎,公子若是不信我,可以自己去看嘛。”独眼龙张洪委屈地说道。

张天成马上斥道:“没教养的东西,你那一只独眼也瞎了吗?这是你可以说的话吗?”

张洪岂敢得罪吴家少公子,立即垂首道:“是,奴才该死,求吴公子饶了我吧。”

沛玉冷哼了声,厌恶地别过脸去。张天成赶紧陪笑道:“沛玉兄,这瞎子自恃在外厮混久了,连天皇老子都不放在眼里,我这就回去把他另一只眼珠挖出来给兄台出气。”

“罢了,许是仆人偷懒睡觉了,待我去喊人开门。”沛玉说着向前两步,这才发现果真是铁将军把门,他不觉纳闷起来,“怎么可能,怎么可能连门都锁了?”

“我说是上了锁嘛。”张洪悄悄嘀咕。偏张天成眼尖,见他神色,知他心怀不满,因怕沛玉听到,当即喝道:“小的们,给我往死里打,看他还敢放肆。”

众仆平日受独眼龙欺凌惯了,听主子发话,虽明知只是为了讨好吴公子的场面话,仍借题发挥拥上将他狠揍了通。张洪恨得瞪大了那只独眼猛瞅沛玉。张天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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