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部分(1 / 2)

>作者有话要说:

☆、除却巫山不是云

秋露下,琼珠滴,冷意入了心,却是一片麻木。

容熙立在廊下,看着府内的婢女来来回回,在长廊中穿行。

屋里,慕隐兮还在昏迷之中,原本恍若透明的肌肤因大量失血而苍白若死,一碗碗的补血汤药喂了下去,人仍然不见醒来。

如果就这样失去了他,失去了他。

心忽地抽痛起来,禁不住弯下腰去,容熙一把扯住胡大夫,狠狠道:“他要是活不了了,你就等着给他陪葬去吧!”

胡大夫抖如糠筛,老迈的身子居然一溜烟去了。

容熙立在门边,失神地看着丫鬟一勺勺地往慕隐兮口中灌药,然而昏迷之人哪里咽得下去,顺着唇角一丝丝流了下来,小丫鬟眼见喝不下去,又瞧着王爷在身边死死瞪着,更加手忙脚乱,呀地打翻了药碗。

“王爷恕罪!”小丫鬟磕头如捣蒜。

容熙没有理她,蹭蹭几步上前,拿过案头剩下的汤药,一仰头喝了下去,然后揽过慕隐兮,口唇相接,舌尖撬开他的牙关,一口一口,缓缓将汤药喂了下去。

长剑还未出鞘,剑鞘怎可先亡!

容熙捧着慕隐兮的脸,一口一口,一连喂了几碗下去,终于松开了他的唇。然后,将人缓缓放平了,盖上被褥。起身时,忽地一阵眩晕。

“王爷!”陆寒洲一把扶住他,见容熙面色苍白,神情疲累,温言安慰道,“方才臣以内力护住隐兮的心脉,相信只要活血化瘀,定会安然无恙。”

容熙无力地嗯了一声,颓然坐倒在太师椅中,苦笑道:“没想到,关键时候,我还没有隐兮勇敢。”

陆寒洲无言,想他在割腕放血,引虫前来,显然是将生死置之度外。将他就出洞口的一瞬,青衫染血的一幕令在场所有人惊住,没想到眼前一向孱弱之人,居然如此决绝。陆寒洲本就对慕隐兮赞赏有加,此时更是胸中激荡,连声音都发了颤:“王爷放心,隐兮心中有着执念,凭此一念,他定会安然醒来。”

白清轩坐在廊下,琉璃色的眼眸不知看向何处。一转眼,容熙托着沉重的步子从长廊尽头走来,好一阵,才到了跟前,擦肩而过之时,白清轩忽然捉住容熙的衣袖,冷声开口:“王爷,若非来援,你是不是打算牺牲隐兮?”

目光如刀,仿佛生生要在容熙身上剜下一块血肉来。

容熙在他这样的注视下,非但不闪不避,反而扯动嘴角,慢慢露出一丝笑容来。“此话怎讲?”

“隐兮背伤,化去淤血便可暂离险境,王爷功底深厚,为何不为他疗伤?”白清轩不放过,咄咄逼人。

“你是不是要说,若是我皇兄如此,你即便豁出性命,也要保他?”容熙眯起眼睛,笑意更深:“世上知我解我者,惟有隐兮一人。我若死去,隐兮必不会原谅我。”

“纵使那是隐兮心愿,难道你就毫不动容吗?”白清轩神色震动,眼底锋芒终是缓了一缓,“王爷,我只希望你的心,莫要因昔日囚禁,而遮掩了原本的善意。”

“多谢关心。”容熙长眉一轩,从白清轩手中抽回衣袖,一字字道:“莫要忘了,我对你之心,一如昔日,我不会放手。”

一阵冷风拂来,落英缤纷,前尘往事忽然浮现在眼前,一幕幕,两人近在咫尺,中间却好似隔着一道屏障,重于千钧。

容熙踏出一步,将白清轩拥进怀里,在他耳边柔声而又恶意问道:“你来救我,皇兄必定心生不快了吧?”

“我此次前来,是为了还债。”白清轩并没有抗拒,亦没有靠过去,“你救过我,并且照顾我多年,这份恩情,我不能漠视。”

“你倒是想的清楚,谁都不相欠。”容熙嗤笑,眯起眼睛对上白清轩幽深无波的眼眸,“但是我这一腔情债,你打算如何还我?嗯?”

“王爷的细心照顾,清轩很是感激。”白清轩垂眼,心一分分的沉下去,“只是,这一次,我绝无可能再留在王爷身边。”

容熙一震,指尖缓缓用力,白清轩肩头一阵生疼,他没有反抗,而是抬眼对上咫尺间那双怒意十足的眼。“隐兮待王爷一片赤诚,清轩相信王爷必不会轻负。”

白清轩靠在廊柱上,大口大口地呼吸,眼神飘向了远方,眸中的水色渺渺。

“王爷,你我之间如此纠缠下去,实在没有意义,徒增痛苦。”他抬手扶住额头,“与其执着于我,不如惜取身边人。”

容熙身子一震,脸上冰冷一分分褪去,退了几步,低垂着头,怔怔地望着地上吹落的落英凄蕊。很久,轻轻道:“曾经沧海难为水。”

曾经沧海难为水。

白清轩还想说些什么,却是一阵无言。从恍惚回神过来时,容熙已然离开了,长廊上落花残败,簌簌落了一地。

月华如洗。

长夜中一灯如豆,容桓伏案疾书,朱笔在奏折上游走如龙。

白清轩缓步进来,容桓一看到他,立即放下笔,拉住他的手上下打量,隐有担忧之色。

“我没事。”白清轩道,“王爷已经平安,此次燕国安排刺杀行动,圣上可想好如何应对?”

“他们终是为我稳固江山才有此举。”容桓拧眉沉吟,脸色凝重,“况此事涉及大夏与燕国的关系,轻不得亦重不得。”

“那么,最好的方法,便是冷处理。”白清轩接口道,“只是对王爷来说,要安抚才是,以平民心。”

容桓不置可否。长夜里,两人依偎在一起,谁都不再开口。

殿阁微凉,千红百紫,转头春尽。

“哀王进宫来了,也不知那一日的失踪,到底与咱们圣上有没有关系?”

“哪儿知道呢?也难为哀王殿下了,还敢主动进宫来。”

“唉唉。”

几个宫人在帘外嚼着舌头,唧唧哝哝的语声也不甚大,恰恰入得浅眠的白清轩的耳中。他睁开眼睛,入眼的,夜色下窗外一支海棠花独幽。

黑欢大步走过去,啪地关上窗子,那些宫人受了惊,都各自散去了。

“公子,您要是不放心,去御花园看看?”黑欢试探的小声问道。

白清轩唇角一动,淡淡道:“没什么不放心的,你去吧,我再睡会儿。”

黑欢还想说什么,瞧他翻身合眼,终是缓缓退了出去。

御花园,醉酒入喉,醇香无匹,竹影婆娑,好一副醉人夜景。

“皇兄,想当年,你我兄弟二人,便是如此月下饮酒,畅谈古今。”容熙为容桓斟酒,神情悠远,“皇兄每每高谈阔论,当真风采绝伦。”

“苏太妃所酿醉花阴,果真是宫中一绝。”容桓露出了笑意,“朕便是那时候饮得馋了嘴,如今是再没有如此佳酿,可供你我一醉方休了。”

“额娘……其实那时候额娘身体就已经每况愈下了。”容熙幽幽叹口气,神情黯然,“我曾经不止一次,见到过她手帕上的斑斑血迹。桃花痨,额娘终是没有熬过两个春秋。”

“皇兄。”容熙掀衣跪下,深深请求,“两月后便是额娘忌日,请皇兄准我前去祭拜,以解思亲之苦。”

容桓凝视着容熙伏在地上,眼底泛起一丝复杂之色,沉吟许久,终是一挥手准其所奏。

洪嘉六年十月,哀王容熙自请幽州守陵,帝嘉其思母之心纯孝,堪为万民表率,准许起行。哀王轻装简行,十月二十一从洛城出发,时经两月,于十二月抵达幽州。

“圣上此举,虽是安抚,但是不可掉以轻心。”白清轩靠在容桓肩头,叹息一般地低语,“幽州,可是北静王爷的封地啊……”

人间反覆成云雨,就在鸿嘉六年这一个深秋。

作者有话要说:

☆、问谁千里伴君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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