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尹身形一晃,有些摇摇欲坠。
皇帝俯下身,在他耳边一字字道:“不要以为朕不知,草丛中还有一人。能让你这般遮掩的,不知是怎样的国色,要不要朕把你二人都收了去?”
常尹闻言浑身一僵。
白清轩听不见皇帝说什么,手紧紧绞在一起,冷汗涔涔,湿透了衣衫。他心如刀绞,几乎几次就要破口而出,背脊发寒,连声音都有些颤抖。
不可以,不可以!
然而,常尹仿佛知他心思一般的,“能够得见天颜,随侍左右,草民深感荣幸,求之不及。”
“果然识时务,朕很喜欢。”皇帝满意地一笑。“时候不早了,剑谜,咱们回去吧。”
“是,圣上。”剑谜抱拳领命。
宫人牵来了车驾,掀起帘子,皇帝低首而入。忽然,他眼波一转,朝着碧绿草丛中掠了一眼。只一眼,白清轩胸口一颤,一口血就要喷出。记忆中有什么挣扎着,就要破土而出。是什么,到底是什么,好乱,一颗心都要扭曲成碎片。心颤抖不已。仿佛应该被带走的,是自己。
白清轩再也忍不住,直起身子踉跄从斜坡上滚了下去,脚下一软,人摔在地上,尘土簌簌落了一头一脸。
抬眼望去,满目烟尘,车驾已然渐渐远去,想要追,却颤抖得使不出力气。
一眼,短短一眼,长过徐徐半生。仿佛刻骨铭心的,早已不是此刻。
残阳如血,在皇陵石碑上投出一道暗影。
白清轩看过去,朗墨之墓。
那边渐渐的,车马声都远了,旷野中再无声息。风刮起他鬓边的长发,苍白的脸全无一丝情绪,只在唇间轻轻道出一句话。
无处话凄凉,纵使相逢应不识。
忽然心头落下,一字字。
作者有话要说: 火眼金睛的亲们,有木有看粗来什么咩?(偷笑中)
朗墨出来了:A 白清轩这货就是 B 冰冷呆萌的哑巴墓碑 C 常尹这货就是
哈哈答案没那么容易猜中哦!
顺便说一说这令人操心的俩货。
容桓是大总攻啊吼吼吼,虽然在亲妈眼中,他早就该被朗墨压一回了,可惜暂时还没这机会,不过在亲妈心中,是真真切切地,脑补过二人比武,然后容桓因败北而被朗墨强推的情节了,只是,真的,木有机会写啊哭,谁知道我们一开始的目标是“强攻强受”啊,写着写着,果然变成将军受了,呃,检讨反省中,只能说下一篇,坚决不能这样偏离最初的设定,加油~
☆、相思相望不相亲
容桓推开窗,静静地站着,寒冷的风迎面吹来。他沉默着,放任自己沉溺在回忆中,神思恍惚间,面容说不出的苦痛。
剑谜一脚踏进殿来。
容桓与剑谜对视,最近诸事纷乱,两人都是一阵无言。许久,剑谜才开口禀告道:“圣上,在七爷府中的密探带消息来了。”
“怎么样了?”容桓眯眼,“容熙又是和他府里养的那个侍从,整日在一起么?”
“不错。”剑迷点头,“他们二人的关系,的确看上去不像是简单的主仆关系,因为……”
见剑迷欲言又止,容桓笑得更加诡异:“他二人是那种关系?”
“呃这个……”剑迷的神情居然有些窘迫,“密探确实说到了这一点,只是,看上去像是居上位者强迫为之。或许是因为七爷心里烦闷,无处发泄罢了。”
“哼哼哼。”容桓讽刺地一笑,“当初他夺走朕的一切,不顾兄弟之情背后捅刀是何等的绝情绝义。不过现在的朕坐拥九州,早已不是当初不受众望的太子,容熙此举,无疑于螳臂当车。也不错,就让这些对他死心塌地的人,亲眼看容熙一步步颓废到底,再无翻身的可能。”
“七爷始终有心祛除寒毒,但是每每都难以忍受,大都半途而废。”
“是么?”容桓冷冷一笑,“若是他安分守己,朕倒是难以相信。如今这样,更合朕的意思。”
说着,握紧拳头,指节因用力而泛白。“朕就是要看他痛苦半生,让他在痛苦中看着我执掌这天下!”
“过两日,朕要宴请群臣。”容桓唇角浮出一丝冷笑,“告诉老七,务必准时大驾光临。”他顿一顿,“还有,告诉白清轩,要他高台上演奏一曲,为朕助兴。对了,常尹还是那样不吃不喝么?”
剑迷神情一动:“圣上的意思是?”
“告诉他,朕要他随侍夜饮。”容桓冷笑,“朕看他在群臣面前,是否还敢寻死觅活!”
“圣上。”剑迷低声道,“宣召常尹随侍,白清轩在一旁会十分尴尬。”
“他在也好。”容桓别有深意,“叫他知道,只不过是朕座下的奴才,是奴才便该知道,朕身边随时会有新人在侧!”
剑谜不再说什么了,只能领命,风一样消失在殿前。
几日之后。
这一夜,苍穹如墨。
“砰砰砰——”忽然,一阵紧似一阵的声音炸响了,瞬间千万道光华窜上九霄,照亮了金碧辉煌的宫殿,为这一场长夜之饮拉开序幕。
羯鼓、弹筝精美华贵的乐器在乐官伶人素手撩拨间,吟唱出天籁妙音。一阵欢饮过后,群臣齐齐起身,将酒盅高举过头,齐声祝祷:“愿我大夏国运昌隆,愿圣上万寿无疆——”
“众卿平身。”容桓举袖,仰头饮下烈酒,群臣回座,目光都是若有似无地掠过了玉阶之上的素衣之人。
那人匍匐在皇帝脚下,正恭谨地把酒杯高举过头,递到皇帝唇边。一身素衣,长发挽起,微微一侧脸,端的一张温和肃穆,丝毫没有半点妩媚献宠的模样。
“常尹。”容桓俯身,在他耳畔低笑,“这么多人都看到你侍奉朕,这一次你可还要寻死觅活?”
常尹微微仰头,蹙眉,不留痕迹地躲开容桓的手,却不想被容桓一把搂住了,他惨白着脸抬手欲挣扎。
“圣上。”杨公公俯首,“曲子备下了,圣上可要一赏?”
容桓神色一动,手一松,常尹喘着气趴在了地上。
宫女低首将纱帘挑起了,轻帘之后一张琴台,白清轩衣冠胜雪,指尖按在弦上,一双眼睛幽幽抬起来,淡淡地朝着这边望了过来——
常尹神色似是一动,慢慢放下了欲挣扎的那只手。
那厢白清轩指尖一挑,一缕音律潺潺而过,翻红杏雨,垂柳扶风,好一道初春时节飞花之景。而常尹跪在原处,眼底之色迅速变幻。
紧接着常尹抬眼,白清轩眼波幽深,漫不经心那么一瞥,两道目光碰撞,瞬间会意。
而后常尹垂首,白清轩微笑,这一回是对着一脸玩味的容桓。
容桓倚在龙椅上执酒自斟自饮,目光掠过座下众人,直直地盯着最末的容熙。容熙面无表情,眼眸死寂,面色苍白得仿佛重病之人。
容桓犀利地眼神极快极轻地从容熙脸上掠过,只一下便已了然,今日容熙定是未曾服下解药,才这般痛苦,掐指一算用不了多久,这寒毒就要发作。
容桓在心底狠狠地笑了,面上却若无其事地沉声开口:
“琴音甚好,然而单有妙音,却无伴舞,未免无趣。”他挑眉一笑,眼眸里却殊无笑意,“不如请尊贵的哀王殿下,为我们献上一舞,如何?”
容熙身子一颤,豁然抬眼。气氛骤然降至冰点,伶官识相地停下宫乐,一瞬间,丝竹管弦之声乍歇。大殿里鸦雀无声。
容熙不动如山,容桓执酒冷笑。
“哀王殿下。”白清轩悠悠一笑,眼波里欲诉还尽,“奴才能与王爷一起为圣上助兴,求之不得。”
说罢,微微一侧首,一抿唇,容熙神色一动,终于面无表情地起身。常尹垂眼,轻轻一声叹息。白清轩的指尖再度按在弦上,这一次却是微微颤抖。那一刻容熙起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