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药包扎。宗宸解那缠在伤口上的布条时,发现由于鲜血凝结,布条都已经粘在了上面。于是他到厨下端来一盆热水,凉的温了,才用干净的布巾沾了水,一点点将那布条濡湿,然后才轻轻揭开。只见那伤口并不大,也就四五寸长,却是深可及骨。
宗宸心中疼惜不已,皱着眉说道:“都怪我出手太慢,否则也不会连累你受伤。”
白落星哈哈一笑,说道:“宗宸,莫要再把我当小孩子了。习武之人哪个身上没有几道疤痕?这些许小伤又算得了什么!”
宗宸叹了口气,没有说话,只是沾了水轻轻将他伤口四周的血迹清洗干净。
这时白落星从衣囊中取出一支小瓷瓶来,倒出两粒药丸托在掌中。这药丸一粒雪白,一粒金黄,异香扑鼻。
白落星道:“这是我们玉仙山秘制的金玉七草丹,白的内服,黄的研碎了外敷,专用于各种外伤,灵效无比。”
他将白色的药丸放入口中咽下,黄色药丸递给宗宸。宗宸将那药丸以掌力研碎,然后洒在伤口上,又将伤口仔细包扎好,这才去搬了个大浴桶来,注满了热水,说道:“星儿,天就快亮了,洗个澡便去歇息吧。”
白落星道:“你身上也满是泥尘雨水,就不用洗的么?”
宗宸道:“你身上有伤,行动不便,我帮你洗过后再洗不迟。”
白落星狡黠一笑,说道:“那你竟是要看着我洗澡不成么?”
宗宸也是笑笑说道:“难道小时候我还看得少了?”
白落星哈哈一笑,站起身来,落落大方由着宗宸将他衣衫解掉,赤身跨入浴桶。他身材矫健修长,既不过分壮健,也丝毫不显瘦弱,筋肉结实,线条流畅。他的五官鲜明,黑发如瀑,肌肤白皙温润,有如上佳的美玉,被热水熏蒸,又透出些微粉色来。
宗宸站在他身后,手里拿了布巾,要为他擦洗身体,却又无端的心思不属,发起呆来。
白落星等了半晌,背后的人却始终不见动作。他转身来看,恰巧见到宗宸那呆若木鸡的样子,心中一乐,问道:“宗宸,你在想什么?”
宗宸一惊,回过神来,说道:“没什么。”便用手中的布巾沾了水,轻轻为他擦洗起来。白落星此时身体完全放松,宗宸的手指偶尔碰到他的肌肤,只觉得触手光滑而柔韧,一种异样的感觉油然而生,可至于到底是哪里不对,却又说不出所以然来。于是他强自收了心神,手中动作不停,心中却想起那两幅城防图来。
白落星将那两幅图取回后,便交给了宗宸,并道明其中的曲折原委。宗宸当时辨别后,竟然发现那人先前交出来的图才是真的,而最后被逼不过,给了白落星的却是假的。只是他那时忙于处置战后事务,无暇细细推测此人的意图,现在又想到此事,却依稀有了些眉目。于是开口问道:“星儿,那盗取城防图之人,你觉得他的武功如何?”
白落星不假思索,说道:“他轻功不如我。”
宗宸温和一笑,说道:“这个自然。就轻功而论,现今这世上,除了你师父,恐怕再没有人能胜得过你。”他略微思索片刻,又说道:“我只是觉得,那人拳脚刀剑上的功夫,似乎与你相差并不远,不至于最后如此仓皇落败。”
白落星细细回忆一番,说道:“果然,他颇像是未尽全力,好快快败在我手中,让我逼他将图交出来。”
宗宸说道:“这便是了!我后来又看了那幅假图,做得很是仓促潦草,应该是还未来得及修整齐备,便遭遇战事。”
白落星接口道:“他若直接将这未经修整的假图给我,恐我看出破绽,心中起疑,因此倒先给了我真的城防图。”
“而这真图以石灰水画成,沾水才显字迹。故而当时你一看是幅空白卷帛,便愤而抛下,再追上去要真的。”
“这时他便故意仓皇落败,让我逼他要图,他再以假图给我,以假乱真,我自然深信不疑。而他却要趁我走后,再去寻那真的城防图。”
“直到此时,一切还都在那人的掌控之中,只是那人如此心思诡谲,机关算尽,却没想到会突降大雨,将这图淋得笔迹尽显,而又恰好被你看见,捡了回来。这可真是人算不如天算了。”
“那人如此心机深沉倒还罢了,”白落星迟疑片刻,又说道:“他后来竟突然问我是否姓李,不知是何用意。师父为我取名叫做白落星,我也不知自己原本姓什么,难道真的是姓李么?”
宗宸闻听此言,才真正大吃一惊。白落星此时正坐在浴桶中,宗宸转到他对面,蹲下身子与他对视,说道:“星儿,你真的是姓李的!”又自言自语道:“只是那人是谁,他怎地竟会知道?”
白落星吃惊道:“我原本竟是姓李么?你又怎么知道?”
宗宸缓缓说道:“星儿,你确实是姓李的,乃是原来南唐的皇室子孙,那李后主正是你的叔祖。家父当年受人之托,将你收养在家里。后来只因你父亲一心想要反宋复国,牵连了你,你这才被人追杀。这些都是家父在世时跟我说的,不会有假。”
白落星听了这番话,呆呆愣了半晌,方才怅然道:“原来如此……”
宗宸看着他那副失魂落魄的模样,没来由的一阵心疼,直想要将他拥进怀中好好宽慰安抚,却是什么都不能做,只得又将那澡巾拿起来,一边慢慢为他擦洗身子,一边柔声说道:“星儿,过往皆浮云。如今你在这世上已没了亲人,日后我便如亲弟弟一般待你。”
宗宸正满心忧虑间,却见白落星转过头来,对他粲然一笑,叫道:“小瑜哥哥!”
宗宸即时愣在当场。
白落星又笑道:“兄长,你日后还要多疼我些才是。”
宗宸正色道:“这是自然。”
不一时白落星洗完了澡,只是他原先的衣袍被大雨冲淋得满是鲜血,早已不能穿了,于是宗宸便找出自己的一套里衣来,拿给白落星穿上。他二人身高相仿,只是白落星身材修长,宗宸却要略魁伟些,因此白落星穿上他的衣裳便略微有些宽大,在宗宸看来,竟显出些许柔弱的意味来。
宗宸让白落星躺在床上休息,自己就用他用过的水草草洗了一回,便盘膝坐在他身边行功,却是久久也不能入定。窗外渐渐泛起了青白色,宗宸借着天光,久久凝视着白落星,只见他睡颜十分恬静,一呼一吸间,深沉悠长。此时宗宸心中一派安定平和,只盼这一生每天都能见到白落星,与他说笑,与他对饮,与他切磋武艺,甚或什么都不做,只是看上一眼便好…… 宗宸想到这里,矍然而惊,心说我怎么竟然会这样想?怎地竟然生出这样的念头来?我这是在期待什么?难道我竟是…… 喜欢他!?
一霎时宗宸心中有如起了暴风骤雨,波涛翻涌,思虑万千。一者契丹屡犯边境,国家正值多事之秋,自己身担重任,又怎能分心去想情情爱爱之事;二者白落星乃是须眉男子,自己喜欢他已是异数,又怎能指望他也来喜欢自己;三者退一步讲,即使自己与白落星互生爱慕之心,但两人皆为男子,这世俗礼法,又岂能容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