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次日醒来,已是日上三竿,我赶紧起床梳洗装扮,来不及吃早饭便匆匆出门给夫人们问安,那些个姨娘们可不是善善之辈。非雾看我着急,不敢多语,只是小心提醒我注意脚下。
紧赶慢赶,还是迟了些,未入前厅便听得里面传来说笑声。我理了理衣服,抬脚步入,径直走到堂前盈盈一拜,见过各位姨娘。
因宅院太大,各位姨娘住得又分散,夫人便吩咐各位姨娘每日早饭后皆聚到三姨娘处,各房小姐亦到此处一起问安,省得四处奔走不成体统。夫人成日礼佛,为免烦扰小姐们有心即可无需前往。选在三姨娘处,除了她的院子正处府中央,各房省了些脚力外,更是出于三姨娘统领后院,府中一切大小事务皆由她掌管,各房姨娘理当要前来问安。看着这满屋的女人,不得不佩服爹的能力,除了成天礼佛的大夫人跟我死去的娘亲,应该还剩十一房姨娘在此,十姨娘近日身体欠佳,卧床休养不便前来,四姨娘的大女儿是当今皇上的梅妃,昨日听闻梅妃小产,四姨娘赶着进宫朝见了。在座的便只有二姨娘、三姨娘、五姨娘、六姨娘、七姨娘、八姨娘、九姨娘、十一姨娘和十三姨娘了。(我娘排行十二)
幸亏今日少了两位姨娘,才让我省了些力气,光是这规规矩矩的九次拜过已经让我开始头晕了,但愿爹爹不要再纳妾的好。
七姨娘眯眼细细打量了下我,早上起的匆忙,没有来得多想,便随便穿了件素淡衣裙,亦只简单地梳了个发髻,素来讨厌满头珠翠,便也只是斜插了支翡翠簪子,垂着细细一缕银流苏。七姨娘似是对我又似对各位姨娘,道:“莲儿长得越来越像死去的十二了。”
“一脸狐媚之像,还是不要像她娘才好。”旁边的八姨娘撇嘴道。
“老八,你也真是的,当初就最属你与十二不和,可现在死都死了那么多年,你还不解气嘛?”六姨娘只顾欣赏着腕上的那对翡翠玉镯,眼皮都不曾抬一下,幽幽道。
“老六,谁不解气,当初闹得要死要活的好像就你最起劲吧!”八姨娘针锋相对。
六姨娘、七姨娘、八姨娘有一句没一句地搭着,面上看像是在叙家常,可说出的话却是极难听,我低首立在小姐们边上,抬头看向正上方的三姨娘。三姨娘正襟危坐,悠闲地喝着茶,许是这样的场面太过司空见惯了。
感觉对面有人有看我,一转首便迎上了五小姐的目光,她向我会意地一笑,似是在安慰我不要在意姨娘们的话,我亦是会心一笑。不觉打量了下她今日的装扮,上身着一件桃红色对襟七分袖上装,露出一对雪白丰腴的小臂,下身是一件碧水色绫裙,头上梳了个与她脸型极相配的发髻,更是显得珠圆玉润。旁边的六小姐见我朝她那边看去,不屑地看了我一眼,随又接着跟身边的三小姐低首私语。虽是同胞姐妹,名字亦只一字之差,婵娟与婵菱,性格却天壤之别,这位衣衫华丽,极尽招摇的六小姐不管是作风还是面相颇有高高在上的三姨娘风范。想必二女中,三姨娘更加便向这位像极了她的小女儿。
“禀夫人,大少爷回来了,在老爷房中呢。”下人来报。
“博儿回来了,这一年在边关守卫真是难为我儿了,快,咱们去前堂瞧瞧。”这个博儿想必就是府中大少爷,堂堂四品关口守御秦博将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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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十五章 秦博(下)
大少爷的归来似是给全府上下打了一针鸡血,姨娘们不再讨论老爷今晚睡哪房,谁的首饰更潮流,哪个小姐又新发明了好看的梳头法,这些话题被大家毫不犹豫的撇在一边,因为更附有诱惑力的话题回来了。这个世界上永远都有那么一种人无来由的受到关注,不管到哪里都是人群中的焦点,当然也永远都有天生具备挖掘别人、窥探别人的人,于是就有了更多的人来捧场,一场好戏就这样粉墨登场了。
大少爷是夫人唯一的儿子,也是唯一一位不在相府中长大身份却比府中任一位少爷都要尊贵的人。因为大少爷长大的那个地方叫皇宫,他身边与他一起长大的人皆是皇子。天下有谁敢说自己从小是跟太子、皇子们玩大的,一起读过书,练过剑,逃过课,受过罚?除了秦博恐怕没人能有这种殊荣。
因为要时刻陪伴皇子左右少年时的秦博回府的次数极少,成年后由于得到皇上的常识受命为关口守御将军,更是没有机会回来,府中上下对这位名声在外的大少爷无不好奇,后院闺房的姨娘小姐们亦是翘首企盼,一时间秦博成为全府的话题。
看着院里长势凶猛的杂草,原本平和的心情也被这一棵棵疯狂飙长的杂草惹得毛躁不安,真是“野火吹不尽,春风吹又生”。
非雾在厨房里忙着煲汤,未央则埋头洗着衣服,跟着我这么个倒霉的主子连这些粗活都得自己动手,不免心生愧疚。未央抬头看了看我,忍不住笑了:“小姐又伤感了,这算什么啊,更苦更累的小姐还没看到呢,您还是回屋多练练绣工吧,别到时嫁不出去了。”
“你个鬼丫头,竟会跟我耍嘴皮,非雾,咱们随便给她指个小厮嫁了算了,省得整天听她在这嚼舌。”我笑道。
“小姐,奴婢不敢了还不行吗?”未央红着脸求饶道。
看着未央脸红的样子,我继续调侃道:“这还差不多,那我就再考虑考虑,给你说个好人家。”
未央脸更红了,“小姐,您别取笑我了,非雾姐,你瞧小姐。”
“小姐,您就放过未央吧,这妮子脸臊得都快赶上奴婢做的猪肝汤了。”非雾作势解围道。
听了非雾这话,我跟未央都撑不住大笑起来,这个非雾,真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非雾端来了热气腾腾的猪肝汤,我硬拉了未央、非雾一起坐下,刚好三人每人一碗,非雾跟未央看着眼前的猪肝汤,眼里不住地闪动着泪光,在这个阶级森严的相府,与主子平起平坐都是大不敬的举动,更别说与我一起坐着喝汤了。
“刚才还伶牙俐齿呢,现在怎么都哑巴了,学我呢!”我玩笑道。
“小姐,您待奴婢们真是太好了,奴婢无以为报,只能下辈子做牛做马来报答您。”非雾哽咽道。
“别,我的来生已经够惨的了,你们就别再掺和了。”我脱口道。
非雾、未央不解地看着我,我笑笑,“我是说,今生之事权且不知,何况来世,今生有缘我们能同坐一桌喝这碗汤,那么就各自惜缘,珍惜彼此间的情分,来生事来生了。”
说到后面,感觉像是说给自己听,但愿我能放下后世的一切痛快地做好今生之事,让一切情缘都能缘尽今生,来生便也不再受任何牵拌。
非雾见我夹菜不语,小心地问:“小姐,这菜是不是不合胃口,奴婢再去炒两个菜来。{东 方 小 说 网 lNwOW。”
我醒悟过来,看一眼菜,叶子确实已发黄,松软无力地躺在那里,一看便是放了几日早不新鲜了,我随即明白了,不是非雾的手艺不好而是这菜有问题,定是府里分管供给的奴才了,趋炎附势的东西。
放下碗筷,走到院中,院里虽小,布局倒还显着宽敞,只是院中间的这个花园占了大半,若是将这花园改动一下,再将靠近院门口的那一块空地/炫/书/网/整理一下,面积便已足够。
非雾、未央也跟了出来,未央以为我受了气,小心宽慰着:“小姐,别为了那帮狗奴才气伤了身子。”
我笑道:“本小姐量没那么小,要是被这点儿小事就给气倒,那还怎么混,回去吃饭,吃饱了好干活”
二人一脸不解,也不敢多问,闷头吃饭去了。
当我将花园改造成菜圃的计划说给非雾、未央听时,俩人还是张大了嘴巴,尽管我之前给她们打好了预防针,交待下去管好自己的嘴,没想到还是张那么大。
非雾一脸着急:“小姐,此事若传扬出去,怕又会引来事端。三小姐那边可是天天盯着咱们,上次园中之事尚未平息,这次岂不是自找苦吃?”
我无所谓,“传出去更好,堂堂相府小姐落魄到竟要自己种菜养活自己,丢脸的是老爷跟三姨娘,你放心,老爷将府中事务交与三姨娘打量,想必并不知晓实情,若是老爷知道自己的女儿竟受这些委屈,肯定会严查的,哪还会怪罪咱们。”
非央还要劝我,被我止住了,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我想息事宁人,安稳过日子,可别人就会放过你吗?不能再一味忍耐、退让了,忍无可忍,便无需再忍。
忙了一个下午,菜圃的雏形已经形成,伸展了下早已酸痛的腰,我满意道:“明天只需再围上圈篱笆,搭上几具架子便可使用了,以后想吃什么咱们就种什么,不仅种菜还要种水果,靠近院墙的那块正好可以搭个葡萄架,夏天时我们可以边吃葡萄边乘凉。”我仿佛看到了自己坐在躺椅里吃葡萄乘凉的场景,不禁飘飘然起来。
“小姐,葡萄确实不错,可当下要紧的是这些花草该如何处置,这都是您以前精心培植的,现在都丢掉岂不可惜。”未央苦着脸道。
看着满院凌乱的花,大部分都已蔫了,有的花瓣也已凋落,不过才几个时辰,原本争奇斗艳,娇艳欲滴的花儿便已萧条惨败,不堪睹目了,难怪黛玉要葬花。美人惜花,可谁又来惜美人呢,待到鬓角苍白、美人迟暮,恐怕也如这花儿般叫人不屑一顾了。
“花儿虽好,可过于娇嫩,它们已不再适合我了,还是别处栽种吧。”我怅然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