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五章 早产之兆
紧紧关闭著的密室中,终於是有了一线微光,劣质的香油气味飘散在空气沈闷停滞的房间里。
花莫漪挺著高耸腹部,仰躺在唯一的一张大床上,被那从未经受过的难闻的香烛气味,呛得双眸湿润,忍不住就想要翻身干呕。可是他连咳嗽都不敢用力,只轻轻的呛咳著,努力把紧绷的身子放松到最大限度。
羽巯俯身看著一脸薄汗的二皇子,面上表情仍然是看不出来喜怒,只是不时伸手触摸薄被下隆起之处。花莫漪想问他孩子怎样,但又唯恐听到不想听到的消息,好几次话到了嘴边又被他吞回去,只死死攥著床被,隐忍腹内那一阵阵叫人心惊的踢踏。
痛……真的好痛。自那日下身微微濡湿之後,孩子的闹腾就再也没有止歇过。
花莫漪咬著下唇,一阵强烈的闹腾涌来,直把他逼得险险抬起身子,发出呻吟。
羽巯及时按住了他要抬起的身子,二话不说,便往他唇间渡入药丸。
“呃──”花莫漪喘息著,没有清水作辅,他仍然勉强把那苦涩得叫人反胃的药丸嚼碎,再一点点抿入肚内。
安胎药服用的间隔越来越短,剂量也越来越大了。花莫漪算不清今日他被扶起来灌了多少碗药汁,好像上一碗刚刚落肚,新的一碗冒著热气又递到了唇边。他几乎没有进食,体内全是羽巯给他灌下的这些汤药。那些剂量猛烈的药物护住的却并不是母体,而是那喧 嚣挣扎著想要过早临世的胎儿。
但现在的花莫漪别无选择,他身边只有这个心怀叵测的异族大夫能帮助他安抚胎儿;即便对方要害他性命,除了听之任之,他又能有什麽别的办法?
药丸落腹,总算是争取来一点缓冲时间,孩子似乎稍稍安静了一点。紧紧攥著床被的手指这才精疲力尽的松懈下来,骨节都在方才那几波发力中变得苍白。二殿下思绪有些漂浮,昏昏沈沈的想著,他还要这样子经受多久?
被囚在这里,感觉不到光阴流逝,羽巯也只会在天黑时出去一趟,不知从哪弄来足够两人分量的食物。花莫漪通常是吃不下的,对方也没强逼他吃,横竖只要他能够原原本本把所有该服用的药服用完就了事。在这样不分日夜、也没有三餐作为明显分界的地方,花 莫漪只能凭借摸索自己涨大的肚腹,来察觉日子在一天天过去。
但现在腹中孩子有几个月了?他却没有办法精准的计算出来。
羽巯唯一对他说过的话就是,还不能生,孩子还不到时辰。
他知道花莫漪宁可受苦,也不愿将孩子早产生下,冒著失去陆小念唯一骨血的巨大风险。
两者虽然同样目的是保胎,但各自获悉的信息量不同。
花莫漪是头胎生产,也不曾像花示君、花千秋那样仔仔细细研读过人族怀孕产子的详细。他以为羽巯和他一样,是想把他腹中胎儿保到足月生产。羽巯却是心知肚明的,花莫漪身体太虚弱,孩子佛气又盛,能够保到八个多月便是极限。
所以他给花莫漪服用的那些药,其实是促使胎儿尽快生长,努力长大到即便只怀八个月,早产生下也不会有性命危险的药物,而不是传统意义上的保胎药。
届时如果花莫漪因为胎儿过大而难产,实在是保不住大人的话,他手里至少还有一个活的婴儿能够做交换少主的筹码。
“啊……”一声低吟,胎儿没有安分多久,再次闹腾起来。花莫漪偏过头,张口咬住枕边,用尽全身力气克制自己伸手去揉腹的冲动。不行……他不能产生想早些摆脱这种痛苦的念头,他不能……
但是……真的好痛……为什麽还不到生产时机,却已经这麽痛……
羽巯手中已经又拿了几颗药丸,打算依葫芦画瓢再给花莫漪服下去。借著昏暗烛光,却见到花莫漪身前那高耸腹部猛然蠕动起来,好像有往下移动的趋势。而花莫漪也咬著枕边,非常模糊的呻吟著,随著腹部的移动,浑身都在发颤。
异族大夫心下一个激灵,没有给他服药,反而把手掌覆盖上那有了奇怪动静的腹部。这一触,发觉花莫漪的肚子阵阵发硬,胎儿在里面竟然尝试著往下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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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都殿里,陆小念一脸惨白,被花示君一席话问得哑口无言,居然呆在了那里。
是,现在所有人遍寻不到花莫漪的下落;即便出动了各宫最为精锐的部队,还惊动了在花妖国做客的其他外族,各自出力帮助寻找,但竟是全然打探不来花莫漪的任何消息。能够将他藏匿起来的,毫无疑问是毕染那个唯一在逃的心腹,选择的藏身地点也是经过精 心布设,非一时半会能够搜寻得到。
若是旁人,再晚个十天半个月找到,也不至於会让所有人心急如焚成这样;花莫漪现在却是最为危险的关头,一个不慎,极有可能一尸两命!难怪花示君恼恨得各色手段都使尽,他跟花莫漪在幽禁宅院中见过一面,非常清楚花莫漪身子笨重而不容乐观。
花莫漪腹中怀的是他陆小念的孩子,他比任何人都焦心,都急於获知他的下落,好第一时间冲过去救人──但、但若是要以违背佛家信念的残毒手段去逼供,由此获知花莫漪行踪,这……
陆小念大脑乱成一团,是听由花示君,还是该制止?
若是制止,误了救花莫漪的时间,他届时怎样後悔也挽救不回!!
修者久久的不说话,不表态,仍然在那里傻站著天人交战,也让花妖王眼中隐隐起了怒气。花示君道:“你那名师父糊涂,你也要跟著他糊涂吗?小漪是因为怀著身子,才陷入如此危险的境地,你自己也心知肚明,那拖累人的孩子是怎麽来的!”
陆小念一颤,原本口舌伶俐,头头是道的修者,在关系到情之所系的人时,再一次无从反驳:“我……”
“你若是明了了这其中利害关系,便不要再来干涉孤的做法!”
拂袖一挥,桌案上那不知用什麽方法威逼毕染画出的山水墨画,毫不怜惜的飞落下地。花示君一脚踏上那幅画,金线镶边的锦靴将画中山水糟蹋了个面目全非。顿也不顿的转身向寝床走去,再也不想浪费时间与陆小念空谈仁义道德。
陆小念仍然没能理顺情与理孰重孰轻,但看花示君又有要下重手威逼那人的意图,还是不假思索的急急喊:“且慢……”
花示君头也不回,到得床边,眸光一厉,伸手便又要将那半昏不死的人拎起一番蹂躏。
门边忽然响起急促的脚步声,一叠连声的大呼小叫在空荡的後殿回荡:“秉──秉王上,有二殿下的消息了!!”
陆小念嗖的一下就蹿出门,正好报信的宫人一头撞进来,被修者堪堪捉住了手腕:“花莫漪他人在哪里?”
宫人语无伦次,表情看起来不知是悲是喜,慌乱得也不看是谁捉住了自己就一连串道:“是那个异族人,要求、要求王上以他们家少主作交换,立刻,就在日落之前,晚了就作罢──”
☆、 第一百一十六章 不能放手
第一百一十六章 不能放手
陆小念还捉著那宫人手腕,正待细细追问,身边已是人影一闪,花示君沈声在前:“消息是自何处得来?”
“是一名抬著挑担贩卖蔬果的农夫,半个时辰前拿了一封书函,躲躲闪闪的在宫门口。侍卫见他可疑,上前盘查,那农夫心慌气短,只说有人给他几纹银,要他送这书函进宫来呈给王上。”宫人手忙脚乱的在怀里翻找,找出一张发黄的油纸。那油纸大概是信手从哪 个集市摊贩眼皮底下偷来,相当不讲究,纸面上还带著包过食物的污渍。
花示君一把抢过翻看,油纸上不好著墨,对方是用指尖劲道硬是划出几行匆忙潦草的字迹。字里行间口吻威逼而急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