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触到面上的指尖却是冰凉的,那毒还未解吗,紫莲只觉寒凉的触感一直延伸到心里,绞得生疼。
伸了手将冰冷的掌煨于自己的掌心里,只望能减轻些许的寒冷,却又突然想起些什么,松了手从他的怀里挣脱出来,坐直了身子。
“你的身子好些了吗?毒可有解?”紫莲的手绞着衣摆,声音细如蚊呐,面上的温度似乎在逐渐增加。
“毒尚未解,身子倒是好些了。”白雪卿清清冷冷的答着,目光还停留在被紫莲握过的掌上,似乎还残留着她的温度。
“蝶儿姑娘……还好吗?”指间的衣摆已起了细密的褶皱,紫莲只觉面上都在发烫,低了头只恨不能学那鸵鸟,把脸埋进地里。
白雪卿顿了顿,似乎回过头来正看着她。
“这个我便不知了,武林大会之后再未见过。”声音中有微不可查的狡黠。
紫莲有些惊异的抬了头,却见白雪卿正目不转睛的看着自己,唇边是满满的笑意。接着手上一凉,那一双冰冷的掌已被他塞进自己的掌中。
紫莲被他看得脸更烫了,却还是好生的握了那双手,多渡些体温过去。
白雪卿天生冷冷清清的性子,也不爱说话,两人一路只是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不知为何,只是这般静静的坐在他的身边,紫莲却觉得很安心。
而今秋日已至,很快就是中秋,寒凉之气渐渐重了些,白雪卿的身子也不知是否受得住,这般想着,紫莲便与他靠得近些。白雪卿似乎尝到了甜头,索性将手从她掌中抽出,绕过她的腰际,又将手塞回她掌中,后背便贴上了他寒凉的身子,他又顺道将下巴搁在她的肩上,耳畔的呼吸带着淡淡莲香。
由着他这近乎撒娇的举动,紫莲并没有拒绝,只是心中泛着微微的痛疼,满满的都是怜惜。如此依偎着,直到楚地。
终于回到了慕雪山庄,连空气里都是熟悉的味道。紫莲看着白玉雕砌的匾额,想起初见时漫天翩跹的白色花雨,一时间已是感慨万千。
却觉掌上忽的一凉。“怎的又发呆。”白雪卿柔声责怪一句,便执了紫莲的手向庄内走去。
沿着小路向山顶走去,如今已入了秋,庄内花草多有凋敝,添了些萧瑟之感,不知不觉便将手中的掌握得紧些。
忽的又想起了什么,紫莲停下了脚步,白雪卿见拉她不动,便回过身来,一边替她挽耳畔垂落的发丝,一边关切到:“怎么了?”
“我……想去看看老庄主。”紫莲抬起头,眼中是复杂的情绪。
白雪卿微微点了头,便引着她向后峰走去。
踏入忆雪园内,紫莲只觉这里一切都没有变,园子里机上还摆着和那时一样的茶壶,仿佛它的主人还会在某个带着月色的夜里归来,执一方绣着紫色莲花的丝绢,一边品茶一边怀念。
机旁却多了一个新修的坟墓,碑上书“慈父白子兮”,字迹是白雪卿的。而那雪衣男子此刻已立于碑前,默然凝视石碑,眼中满目的落寞,偶尔咳嗽几声,自己却仿佛浑然不知。这样的背影,只需一眼,那疼痛便一点一点深入心髓,无以复加。
紫莲于是行至碑前俯身拜了三拜,而后去握那寒凉的掌,他眼中的落寞便终于淡了些。
“到最后一刻,爹还念着那个名字,嘱咐我务必将他葬在忆雪园中。”
白雪卿伸了手欲去触碰那墓碑,却又在半空顿了下来。
“爹一生都在等她,等了一辈子,活着的时候没能见上,死了,却还怕她找不到。”
紫莲想起当日在忆雪园中,老庄主看着那方丝绢的模样。那个叫做没藏雪的女人是幸福的,能够得此一人,生生不忘。
“子兮……子兮……”园子外忽然有些骚动,两人方回过头来,只见一妇人从忆雪园的门口跌跌撞撞的跑来。一身华丽的衣衫已凌乱不堪,发上的朱钗也散乱开来。那女子的眉眼极美,想来年轻时该是个倾城的美人,只是面色憔悴,发上也添了许多白霜。紫莲一时心惊,因为那妇人正是白雪琪的母亲,庄主夫人。
“夫人……夫人慢些……”追着她进来的还有许多丫鬟婆子,为首的是陈妈妈。陈妈妈见了紫莲先是一顿,而后扑倒在白雪卿的脚下连声哀求:“大公子快救救夫人,夫人又犯病了,拿了簪子拼命往自己的腕上刺,我们便是拦也拦不住。又不吃不喝的,这身子可怎么受得住啊……”说着已是声泪俱下。
紫莲这才注意到庄主夫人的腕上确实有许多划痕,纵横交错,可她自己却不觉,此刻正抱了那墓碑,指尖反复摩挲着碑上的字。
“子兮……子兮……我来陪你了……子兮……”
她痴痴的笑着,唇中反反复复念着那个名字,仿佛一直这样念下去心里的那个人就会回来。
“你怎么不回答我呀子兮,你为什么不看我,为什么不看我……”她说着,忽的大哭起来。
白雪卿终是看不下去了,唤了下人来将她拉开送回房里。
终于安静下来,白雪卿似乎有些倦了,在石机前坐下,又咳了几声,肩也跟着抖动了两下。紫莲慌忙握了他的手,却觉那寒凉更甚:“怎的比路上咳得更厉害了,可是有哪里难受。”
白雪卿却笑着摇了摇头。
“夫人……怎么成了这样?”想起白雪琪说她娘还在白雪卿手上,而今见她这副模样,不免有些担忧。
“爹走了之后就这样了,雪琪走时说要带她一道,也死活不肯离开。请了大夫来看,说是癔症,怕是好不了了……”白雪卿淡淡的说着,目光似乎凝视着远方。
两人在忆雪园里坐了许久,待天黑才回了沁雪园。
一进园子,小蕊远远的就迎了上来,拉着紫莲左看右看,迫不及待的聊了起来,到把自己的主子给晾在了一边。白雪卿无奈的摇了摇头,也就随着她们去了。
两人服侍白雪卿用完药歇下,便拉着手回屋子里聊。
两人并排躺在床上,没完没了的聊着,仿佛又回到那时的日子。听小蕊说着庄里事情,紫莲顿时觉得一直闷闷的心里舒服了许多。
“莲姐姐,主子心里其实很苦。”聊到白雪卿,小蕊欢快的语气一时沉寂下来。“父亲去世,兄弟背叛,庶母疯癫……这些日子,这些事压在主子心上有多难受,恐怕只有他一个人知道。偏偏主子又不肯对人说,只憋在心里,憋得这身子,一日不如一日。”
听了这话,紫莲只觉胸口被扯得一痛:“他的身子竟然已经……”
“是,那时主子在江南毒发,送回来时已奄然一息,还是铭剑山庄的庄主使了千年人参给主子吊着命,而今虽是稍好些,但身子已是大不如前,天气一凉便咳得厉害。”小蕊说着,眸中已有晶莹。
“雪卿中的到底是什么毒。”紫莲终是问出了这盘桓于心上许久的问题。
小蕊顿了多时,终于缓缓开口:“我道莲姐姐不似凡人,才说与姐姐听,姐姐莫要告诉别人。”
紫莲忙点头。
“是莲公主下的毒,西夏的奇毒,中原名医都看遍了也无人能解此毒,恐怕……”
紫莲蓦然一惊,忽然想起某一夜的梦境,梦里自己递上的那杯酒,还有白雪卿唇畔滴落的点点血迹。
难道说……
真的不敢再往下想。
小蕊却忽的坐起来:“莲姐姐,现在只有你能救得了主子。”
“我……我又哪里有这样的能力。”紫莲有些无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