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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部分(2 / 2)

“王爷是说……”

“科举之后,便是除了东宫,以后呢,再是除谁?”

李昃浑然惊颤,不敢言声。

“再要除掉的那个人,是我吧。”延陵易猝然一笑,眸中酿着浅波,却是极寒。

李昃咬牙一抖,唇角淌下猩红,只闷头应了声,再不仰头看她。

延陵易猛抽了一袖子拽他起身,冷袖甩过,即是偏转半身。窗外郢江渔火星点,雨势渐密,望不断的烟尘雾晕,一如人心。那人若想除了自己,也唯剩一门招数!

由二楼雅厢沿下,彩帐叠如云,满堂莺燕穿梭,笑声如铃。延陵易忽而停了步子,扶廊而望,她想,如若那一年什么都未错,小鱼儿归了延陵府,她便也会沦落于此。如若这般也好,无性命之忧,无担惊受怕,再没有那些不堪,她也不会成为街角巷陌骂得痛快淋漓的大奸臣。

红灯绿盏,大张艳织间,总是能寻一出生路。

底楼大堂间满是贺彩,伶人和香倌涂了花旦小生的妆容唱着艳戏,露骨的情言,是引了看客的欢欣鼓舞。她亦垂眸听了半响那戏文,原是唱着夏国晏平女帝的宫闱野史。这群文人墨客闲来无事,借着夏帝来朝的档子,胡乱编出前朝后主的淫乱子讨市井之民新鲜。

延陵易摇头笑过,扶廊而下,恰听两架云琴齐鸣,那小生念唱着:“人声在世如春梦,奴乃郢质,蒙主宠爱,钦点宠夫,这且不言,奴方谱**有凤来仪,正配得圣上云兽合鸣。去也去也,回夏**,暖裘融枕间与奴那万岁抚琴求欢,万岁~~万岁~~”

楼外软轿备齐,延陵贤垫脚为其撑着伞,一边抱怨这天说变就变。她在楼檐下等了半刻,裙角鞋面尽是湿的,见主子仍有心看戏怨气更重。延陵易躬身入轿,隐约听得身后堂内掌声雷动,似是那小花旦打了亮相,二簧平板忽扬了声,那女声刚一开嗓子便唱亮:“吾乃幼主晏平,吾以大夏江山宠郢奴,何人敢道。”

墨青色帘子方覆下,延陵易便随着那唱腔心中猛一紧,蛾眉攒蹙,隐约之中,似听有人音在道:“朕若爱一个人,便将万倾江山予他又如何。”这声音撞得她周身似要碎掉,忙伸手摇起轿帘,除却满目冷雨,再无其它身影,她方呼了口气,却听那声音又起,夹杂在雨中,忽近忽远,时而清晰,断断续续,一字一字尽是熟悉:“倾城衍宫,这名字甚好。”

……

澹台府,枯枝扫了一地,半青半黄的叶子在冷石青地上打转,卷出数步。

澹台羸迟仍未归,公仪鸾空愣在石阶上发愣。

记忆中,这事最盛的第一场雨,她抱着廊柱寂寂发抖,廊外这般冷的雨,面前这般寒的目光,她从未见过。

“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她凝着她,半个身子落在雨中,全是湿了。

这般狼狈的延陵易,恐怕再没有第二人看见过。

“什么……知道的。”公仪鸾一时打怵,眉间眼中俱是惧色。

“把你知道的,澹台羸迟要你告诉我的那些,通通再说一遍。从那日你未说完的地方开始!”她眼中闪着利刃强光,云鬓不稳,额发全乱。

“她……她受了一刀,肩上留疤太丑。尹文衍泽又善工笔,便在那愈合的伤疤上以水不去的颜印纹了一朵……一朵六瓣心兰。没有了,就是这些了……相公只讲到这里,要我重复给你。不过就是个故事,你凶什么!”雨声渐大,她便也抬了底气高声唤。

胸口突然空下去,颤抖竟也随着静沉。目光茫然,下意识转动了毫无焦点双眸。雨湿了发,粘在耳鬓额前,甚至吃进唇中。轻轻阖了眼,脑海中闪现过每一个人的影子,尹文衍泽,崇毅,长晋,越儿,任每个人的身影都穿插过,唯独没有那个身影,她自己的。她一手捏上后肩,那伤疤猛地作痛,六瓣心兰在指尖寂寂的颤抖。她曾经在镜中望过它的模样,确实很美,精工细笔,宛如天然。

雨声渐如泣音,瑟瑟的引人发抖,一时间心神俱碎。

延陵易转过半身,空手扶住廊壁,尽力压下声音:“不要同澹台羸迟说我来过问过。否则……你会死,澹台会死,文佐尘会死,通通都会死……”

一路而出,脑中尽是依依呀呀的唱腔戏文,云锣惊乱,水袖浮转,她从不喜 欢'炫。书。网'看戏,或许便是因为,自己本就活在戏子们的唱念中。生生死死,死死又生生。

“牟倾卿,这名字延陵王听说过吗?”

“有人说是逼的于夏宫自尽,也有人说是被崇毅愤恨之下一剑穿心。可这更多的说法是当年昆仑山上由崇毅于崖顶推下,命绝深涧。”

“晏平帝的尸身是尹文衍泽于山底渊涧寻了四天三夜才找到,而后交换了夏宫的。”

燕山,又是燕山。

每每立于山顶,都有熟悉的感觉。

因为梦,那个纠缠自己近十年的梦魇会在这里更为清晰。

东边天水交接之尽头亮出一抹又一抹晨蕴,不刺目,却惊出眸中水光。

她沉沉阖了目,酸涩的滋味憋在胸口,任由耳边风雨夹杂之声混着模糊的人音飘入。

其实这个梦不长,她仅仅做了十年。

醉卧十年,南柯一梦,她尽是做了什么。

“若辰这一番东平叛党,皇上可有重赏?”

“崇爱卿业已封王拜士,坐拥抱厦重壁,权柄财禄于你,早在两袖之间,可还有所想要?”

“朕若爱一个人,便将万顷江山予他又如何?”

“崇毅,朕……如此信你。”

“皇上,为何不叫倾城衍宫呢。”

“朕想宠你尹文衍泽,朕为你建这一所倾城衍宫,要天下都知道朕对你的好。”

十年可以用来遗忘,然记起,只于转瞬之间。

迎着第一束晨曦,她寂寂而笑,雨后出芽野枝顿时爬满山头,冷声浮遥于山葱翠郁间。

“牟倾卿,许久未见。”

第二卷:时乱 第三章:谁的江山

“衍泽哥哥,东营的将卫说,崇毅连着三日在花醉楼过夜。”

那一夜,夏宫永央池开着不败的荷花,风拂荷盏,暗香盈人。

那一夜,他又在抚琴,他想念遥远的故乡时便会奏琴。所以她为他建了望乡台,筑在一池荷盏央处,高高的云台,乘风驾雾。

那一夜,她又是这般说,她时时会在他耳边碎碎念,尽是崇毅如何如何,崇毅怎般怎般。

每一次他皆笑着听,轻手拂乱她的额发,再柔声劝。那个时候,她只是个不懂事的孩子。她任性,她霸道,她会吃醋。但凡听到崇毅又碰到了哪个美人,便要发一肚子火。他便由着她胡闹,待他平静下来,再静静予她弹琴。

那段日子,他只是被她困在金丝笼的云雀,偏偏这个主人常常喜 欢'炫。书。网'打开笼门,自己一并钻入,依偎在他身边撒娇玩闹,时而再念起那个遥远的他。

他对她是什么?父亲,兄长,质子,宠伶?也许可以是一切,但永远不会是那个住在她心中的人。

她的心太小了,从未留出过他的位置。

“皇上,他是男人。”他推了琴,一手轻落在她的额上,抚弄着她隐隐皱起的眉,而后再叹息一声言劝。

“衍泽你也是男人,为何就不去吃花酒?”

“我也会的,只不是现在。”他一笑,眸中百般温柔,“衍泽日后也会成为一个凡夫俗子,会娶妻会吃花酒,会流连于胭脂丛中,会讨那些女人的欢心。而后我还会有一群儿女。不过…那是衍泽以后会做的事情。眼下衍泽只有一愿。”

“何愿?”她一时抬眸,长睫忽摇,眸中透着星点明光。

“守在皇上身边,直到他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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