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九抱着一大捆青草走过来,她人儿长得不高,草都快盖过了头。阿牛忙从她怀里接过草,另一只空着的手轻轻地拍了拍她的额头,微微笑着。
他比她高出一个头,此刻他低头,她仰头,两人离得很近,十岁的阿九并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骡子都饿了,阿牛哥,咱们给它喂草儿。”
“好。”
两人蹲在棚前,一把一把地将青草喂到骡子的嘴里。
“阿九今天很开心呀。”林阿牛看着她的侧颜说,阿九是个喜怒形于色的人,她若是开心,她的眉梢眼角都是染尽笑意的。
“可开心了。这几日赶集馄饨一定卖得好,几天下来能赚不少钱,我就可以去学堂念几日书了。”苏阿九想到有朝一日可以拜在镇上知识渊博的教书先生的门下,识得几个字,心里便无限憧憬。
她想读书,想认字。
“阿九这么聪明,准一学就会。”阿牛笑回,看着小姑娘的眼睛,柔情万般。
“读书不是干活儿呀,……”
是啊,读书可不像干活。无论是地里的活儿还是家里的活儿,林阿牛干起来可麻利儿,成年人也比不过,村里人都说他是个能干的。
可是读书,他却不会。
小时候是因为穷,上不起学堂,后来他挣得几个钱,也曾想过去认几个字,可是在学堂上了一天的学,他连自己的名字都识不得,也便罢了。家里地里活儿这么多,他又是家里的顶梁柱,哪儿能浪费时间和钱再去学堂。
第2章
第二天,三娘又带着女儿去集市。林阿牛要忙地里的活儿,便没有一起去,把她们送出村口便自己去地里干活儿了。
今天比昨儿的人还多,还有不少回头客,娘儿俩忙得不亦悦乎。
然,今天却不那么顺利。
三娘正在招呼一对年轻母子坐下,忽然隔壁桌的两个客人抱着肚子痛叫起来。
“肚子……肚子好疼……”
另一个中年男人指着三娘骂道:“你这馄饨里放了什么!”
这可把三娘吓坏了,出来卖东西最是怕遇到这种事,“对不起对不起……”三娘连忙过去道歉,“我这馄饨是干净的呀,从没出过这种情况,其他人吃了没事……”
男人这一听不干了,怒骂道:“你的意思是我们装的,讹你不成?”
“臭娘们,害得我们哥儿俩吃坏了肚子,还敢污蔑我们!”另一个男人站起来扬手要打三娘,被阿九一把推开。
男人被推的连连后退几步,险些摔倒。
“你敢打我娘试试?”阿九气红了脸,怒目瞪着对方。她人看着娇稚,但可不是任人欺负,更不能忍别人动她娘。
实在是欺人太甚,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这两个是来找茬的。
生怕对方对女儿不利,三娘连忙将女儿扯到后面护着,谨慎又害怕地看对方。
男人一看是个乳臭未干的小丫头,她居然还敢推他,这口气他怎么咽得下,可是他个大男人若是对小姑娘动手,不占理儿,围观的人们必会看不下去。
“看啊,乡亲们你们看啊,她们害我吃坏肚子,还敢推人……”
“啊呸!”阿九根本没耐心听他把话说完,朝他呸了一声,说:“我找郎中来看,若你们真是因为我们的馄饨吃坏肚子,我们一定赔礼道歉。”
“你……”
“在下略懂医术,不如让在下来看一看?”
一道温润悦耳的嗓音插。进来,吸引了众人的目光,纷纷看过去,是一个英俊优雅,气质不俗的年轻公子。
着实让人惊愕失色。
他们青江镇,何时有过这般天仙的人物啊!
那位公子,身形高峻挺拔,气质清雅,光看他这一身衣裳,便知身份不一般,这绝不是他们青江镇的人物。
“你……你是何人?”那两个中年男人不免有些胆怯了。
封钺微微一笑,说:“在下是何人并不重要,及时为二位公子看病救治才是第一要紧的。”
此人说话都是文绉绉的,他们这个小地方哪有这等人物。
阿九当下可管不了那么多,不让那两个小人得逞才是最要紧的,于是说:“那就请先生给他们看看吧。”
“不看不看!”那俩男人知道讹不成了,他们本来就没事,若当众被说穿他们还怎么在镇上混。“谁知道他是不是你们的人,算了算了!我们自己回家看郎中去!”
两个大男人愤愤然离去,围观群众也便散了,各忙各的去,只是边走还边回头看那个神秘的美男子。
“多谢公子。”三娘连忙颔首致谢,经他们那么一闹,现在客人全都没有了。“我给几位公子煮碗馄饨吃吧?”
封钺也不推辞,笑回:“多谢。”
他身边的两名随从相互看了眼对方,又极有默契地同时瞥一眼那简陋的摊子和桌椅。
心照不宣,他们家爷儿就在这种地方吃东西了?
那眼神,别提有多……嫌弃。不巧,被眼尖儿的阿九发现了。
若不是他们刚才帮了她们,就凭他们那嫌弃眼神,阿九肯定忍不住要赶人。他们两个看着像是那位文绉绉的公子的下属。他们的主子都不嫌弃呢,他们有什么好嫌弃的。
封钺随意挑了张桌子坐下来,眼神示意两个属下也坐下,耐心地等待。
没多久,三碗馄饨都煮好了,三娘和阿九先后端上来。三娘热切地笑着说:“你们慢点吃,不够还有。”
“多谢。”封钺微微颔首,抬眸看了眼这个粗衣麻布的妇人。
他记忆中的庄姝槿还是十五六岁少女的模样,巧笑倩兮,美目盼兮,无数提亲者都快踏破了侯府的门槛。
由于常年劳作,昔年名动京城的第一美人,如今已经不复倾城,眉梢眼角尽染上岁月的痕迹,粗糙又憔悴,风姿不再,当然,即便如此,也不难看出来当年的确是个佳人。
注意到这个英俊的男人貌似是在看着母亲,阿九心里响起警铃,戒慎地拉了下母亲,想离他远一点。
封钺却说:“夫人,恕在下冒昧,能否容在下看一看你的左手小臂?”
三娘阿九:“……”
母女俩面面相觑,这个要求是有些失礼,但并不过分,而且这个相貌不凡的年轻人温文尔雅,极有礼貌,她们从未见过言行举止如此得体的人。若是旁人提出这种要求,必定是耍流氓无疑,可是这位公子……怎么看也跟流氓二字搭不上边儿。
人,是很难做到不以貌取人的。
三娘犹疑,他为何要看她的左手,难道是知道她的左小臂上有个胎记?三娘还是伸出了左手,将袖子稍稍往上挽一下。
果然有一块圆形红印。
封钺笑了笑,没有说话。
“先生可是看出了什么名堂?”阿九好奇问。
“非也。”封钺轻轻摇头,低头浅尝了口馄饨,浓眉微挑,味道不错。
他们没有逗留多久,在三娘和阿九招呼客人的时候,不打招呼就走了,留下一个银锭子。
等阿九发现的时候,他们人已走远了,一看见那个大银锭子,阿九的眼珠子都要跳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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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皇太后寿辰,封钺到紫陵行宫来为她老人家庆生,却在离京途中遇刺,暗杀未成,十名顶级杀手九人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