挖井的老百姓皆敬佩不已。须知,他们也曾一起挖井,可惜成功的次数极少,多是哑井。这位杜大人竟然一次就中,真是厉害。
秦珩看着杜侍郎,笑道:“杜大人真厉害。”
“哪里哪里,区区小事,何足挂齿?”杜侍郎摆了摆手,“一口井怎么够?若要免除旱灾,一口井可是远远不够的。”
秦珩轻轻一揖:“那就有劳杜大人了。”
“子清。”杜侍郎一脸严肃。
“什么?”秦珩没听清楚。
杜侍郎道:“下官是说,下官字子清。殿下可以不用那么生疏。”
“哦。”秦珩一愣之后,从善如流,“子清。”
她想,她这次赈灾,带着杜侍郎,算是带对了。
见四殿下这几日常到城外去,贾大人心中不安。夜里,他估摸着时间,在四殿下尚未安寝时,小心翼翼去求见。
秦珩心中一凛,命他进来。
贾大人低眉垂目,用眼角的余光环视四周。
“有事?”
“是有些事。”贾大人嘿嘿一笑,先夸赞了几句四殿下的行为,末了,又道:“殿下每日到城外,还是多带些侍卫吧,也别走太远了。”
秦珩不解:“贾大人何出此言?”
贾大人忙道:“殿下有所不知,距此地向东数十里,有个虎脊山。山里头聚集了一些歹人,为非作歹。殿下金尊玉贵的,何必……”
秦珩板了脸,冷声道:“你是说,山上有流寇?”
“……是,是一些强盗。”
秦珩肃然道:“既是知道有强盗,为何不上奏朝廷,派兵围剿?”
她这般说着,心里头却不由地动了其他的念头。
贾大人暗暗擦了一把头上的汗,他没上奏朝廷,也不能怪他。那虎脊山不在他辖内,也轮不到他管。他这不是多事是什么?然而如今四殿下喝问,他又不能这般回答,只能说道:“因为,因为他们虽然作恶,打劫来往商旅,可也没伤过几条人命……”
他暗暗算了算,大概有个三四条吧?他也不是很清楚。
四殿下久久不语。这沉默让他有点害怕,以他的经验,老实人发怒是很吓人的,身份尊贵的老实人发怒,会更可怕。
他悄悄抬起头,看四殿下神情怔忪,不知在想些什么。
他暗暗叹了口气,有些后悔自己多话。四殿下到城外看人掘井,怎么着也不会跑到百十里外啊。而且,四殿下毕竟是皇子,身边高手如云。若真碰上那群强人,也是那些强人倒霉。
但是白龙鱼服,到底还是危险啊。所以他让四殿下出行多带侍卫,尽量远离虎脊山,并没有什么不对啊。
第37章 殒命
“殿下?”
“啊?”秦珩似是刚回过神; 自言自语; “怪不得,我听人说虎脊山有猛虎,还以为是真猛虎……”
“殿下; 猛虎可怕; 强人更可怕啊。”贾大人小声道,似乎觉得这话有损于他朝廷命官的形象,他又续道; “过往的商客; 折损在他们手里的可有不少呢。”
不是他胆小; 是那群人穷凶极恶。
秦珩心中不快; 还是那句话; 既然那群匪徒伤了不少人命,为什么还不奏请朝廷剿匪?对他们不管不顾; 岂不是要放任他们势大?
她忽然想起一事; 问道:“荆棘崖是不是就在虎脊山附近?”
“荆棘崖?”贾大人愣了愣,点头; “荆棘崖虽说属于虎脊山一脉,却不算真正的虎脊山。离虎脊山有一段距离呢。说起来; 从荆棘崖南边有一条道也能去京城……四殿下知道荆棘崖?”
虎脊山不算有名,荆棘崖虽然险峻; 却也算不上名山大川。四殿下自小在京城长大,怎么会对荆棘崖感兴趣?而且四殿下来河东时,也没取道荆棘崖啊。
秦珩轻“嗯”一声; 继而皱眉叹道:“唉,可惜了。”失望而又遗憾的模样。
贾大人心中惴惴,他不大明白四殿下因何而叹息,思来想去,大约是因为强盗肆虐吧。经过这几日的观察,他基本能判断出来,四殿下心系百姓,为人正派。他忖度着道:“这虎脊山易守难攻,还得朝廷派兵来围剿。”
秦珩点头,深以为然的模样,倏尔面上又闪过一些遗憾:“可惜了荆棘崖。”
再次听四殿下提到荆棘崖,贾大人心念微动,猛地想到一件事来。他想,他明白四殿下为何会反应奇怪了,因为荆棘崖有圣迹啊。
贾大人初到河东时,听人说过荆棘崖的传说。荆棘崖虽属虎脊山,可是远离山脉,在别处异峰突起,格外引人注目。荆棘崖的崖壁上有荆棘,与别处不同的是,荆棘崖的荆棘都是倒着长的。
老人们讲,荆棘崖原本叫虎尾崖。当初本朝的太祖皇帝还是布衣时,曾登虎脊山,不小心被山林中的荆棘刺伤。这荆棘有灵性,意识到自己刺伤了真龙天子,大骇之下,一夜之间全挪到了虎尾崖的崖壁上,且荆棘倒着生长,以示后悔,不再伤人。
自此,虎尾崖改名荆棘崖。
这在贾大人看来,这绝对是无稽之谈,是后人穿凿附会罢了。是以这个故事他也没往心里去。若非四殿下数次提及荆棘崖,他也想不出这荆棘崖有何特殊之处。看四殿下耿耿于怀,颇为上心的模样,莫非这说法是真的不成?
贾大人小声道:“荆棘崖还好。那荆棘崖荆棘遍布,不宜人居。上头没有歹人。歹人都聚在虎脊山那边呢。”
唉,虎脊山可真是好地方。
秦珩点头,有些释然的模样:“原来如此。”顿了一顿,她又道:“荆棘崖的荆棘真是倒着长的吗?”
“是啊。”
“那虎脊山……”四殿下皱了眉,话题戛然而止。
四殿下没再提,贾大人也不好问。只是后几日,四殿下开始请能人画虎脊山的地势图。贾大人心里一咯噔,四殿下不会是想攻打虎脊山,捉拿劫匪吧?
这可使不得。
四殿下此次作为钦差大臣来到河东,所带侍从有限,即使他带的都是高手,能以一敌十,也未必是虎脊山一众强人的对手。四殿下年少气盛,恐不知深浅啊。
不过过了好几日,沉迷于看地势图的四殿下也没提过剿匪一事,他渐渐放下心来。
秦珩这几日心里都在盘算着一桩事:如何借着这次办差的机会脱身。
她今年十五岁了,离京前父皇戏言待她办了差事回来,就给她议亲。她是万万不能娶妻的。当时她只作害羞,低了头不说话,心里想的却是,若真到那时,她该怎样应对。
小时候她曾想着长大了,她就会被封王,会有封地,届时她到封地去就好了,她的秘密可以永远瞒下去。可是随着年龄增长,她发现自己想的很难实现。虽说皇子成年后会封王,但事实上很少有藩王能到封地去。至少父皇活着的时候,不大可能,反倒是娶妻的可能性更大一些。
十岁那年那个无比真实的噩梦她至今记忆犹新,她清楚地记得其中的每一个细节,她曾对其深信不疑。但近来,她却开始怀疑那个梦了。
父皇春秋鼎盛,身体康健,太子二哥东宫稳固,声名尤佳,又有父皇的全力支持。那个梦可能,也许,大概,只是个梦吧?即使那不是梦,是真的,可是她又能等几时呢?
她今年已经十五岁了,悬在头顶的那把剑距离她的脑袋越来越近。她该另谋他法了。
秦珩素来不肯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同一件事上。她想,人还是要为自己留些后路的。
她现在远离京城,若是谋划得当,是不是可以彻底抛开四皇子的身份,永绝后患?
比起皇子身份和皇宫的生活,她更愿意无忧无虑地过日子。
此次四皇子一行人中,孙大人每日代表四皇子见当地富户官员,表示慰问。杜侍郎忙着勘探掘井,兴修水利。便是四殿下此行所带的侍卫也没闲着,被四殿下派去,帮当地处理赈灾事务。
秦珩待在贾四张的府上,常有灾民来向她磕头致谢。她还是第一次经历这种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