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几片飘落的花瓣收入掌心。
「宫大人?」
「知道了,马上就过去。」口中这麽说,但他却一点也没有动身的迹象。「你先
回去吧。」
「可是宫大人,殿下要小的与您一同回去,别让您多拖延……」听靖凌如此道,
李顺勤为难地小声嗫嚅,「殿下还说,若是找不到宫大人就要拆了小的的皮骨。」对
他鞠了个躬,李顺勤讨好地笑了笑。「还请宫大人行行好,别为难小的了。」
靖凌咋了咋舌。怀宁可真是越来越任性了。
「宫大人?」
原还想多待一会儿的。靖凌低低啧了声,贪恋地多看了眼掌中粉嫩花瓣,才不甘
地移动脚步。
「走吧,要不殿下又胡乱迁怒。」
由李顺勤领著走过长长宫廊,拐过一个又一个弯,粼粼波光倒映朱红雕栏,偶有
暄风吹过,漫天飞舞的粉色花瓣飘落湖面,悄声轻掀漪涟,衬得宫廷殿宇更加静谧华
美。
绕过湖心亭拐过弯,不远处,皇四子顺王幸悯斜靠朱栏,与宫女调笑赏花。
心道是避不开了,靖凌正想该行何礼,却听幸悯先一步开口:「宫护卫,真难得
只有你一人。」
走在前方的李顺勤连忙下跪行礼,但幸悯似乎不怎麽领情,那双似乎无时无刻都
在算计些什麽的眸子,越过了伏跪在地的李顺勤,直勾勾盯著靖凌。
拿过一旁宫女承上的桑落酒,幸悯手执金杯语带调笑说道:「如此烂漫春色,怎
不见本王那弱不禁风的七弟?」
不愿太过深入解读幸悯语气中的嘲讽,靖凌逸开眼低头准备做揖行礼,却被轻啜
著酒的幸悯摆手制止。
「免免免,若是让太子知道本王让他重要心腹对本王打恭作揖,不知会有多生
气呢。」
「臣见过四殿下。」靖凌扯扯嘴角弯出一抹笑,仍是做了个揖。
幸悯也不理会他,啜了口酒兀自说下去。「惹怒了太子,说不定下回遭父皇驱逐
出京的,就会轮到本王了呢。」
心中犹思考著该如何与这处处与阳焰作对的四皇子应对,却听见幸悯压低声音,
夹枪带棍地讽刺。
「你说是不是呢,宫护卫?」
看著幸悯丝毫没有改变的灿烂笑靥,靖凌真的很佩服这些皇子们。无论是阳焰也
好幸悯也好,都善於将心思藏得那麽深那麽沉,不累吗?
「四殿下可真爱说笑,像殿下您如此聪颖,怎麽会做出如五殿下那般泯灭良知的
事呢?」靖凌还清楚记得,大殿上,被起罪流放的五皇子,那张因愤恨扭曲的面庞;
太子书房摇曳烛火下,阳焰低语著就差那麽一些的懊恼喟叹。
「哦,聪颖?」幸悯扬眉,似笑非笑地睨著靖凌。将已空的酒杯放至宫女手上的
托盘上,「没想到大名鼎鼎的宫护卫,竟是如此看待本王的啊!」
「天下皆知四殿下才智聪颖过人,臣仅是道出事实罢了。」奉承地挑了幸悯可能
想听的话,靖凌不卑不亢地道。
听他如此说道,幸悯眼底出现了深沉算计,正待回话时,靖凌语气一转,「因
此,要能抓住您的痛脚,也不是一件易事啊!」说话的同时,靖凌硬訩著笑,忍著不
伸手去碰胸口那道隐隐作疼的伤疤。「您说对吗?殿下。」
幸悯扭曲了脸上的笑容,与怀宁几分相似的俊秀脸庞上净是狠绝。「宫靖凌,别
以为有太子替你訩腰本王就动不了你。」
「臣不敢。」
「不敢?」幸悯不屑地哼了声。「本王瞧你话说得挺溜的,这就是宫护卫的不
敢?」
「小的心直口快,讲话总少拐了个弯,还望四殿下见谅。」靖凌口中说著恕罪的
话语,再次低头作揖的脸上,净是懊悔。
在朝中情势如此紧绷之时,他不该逞一时口舌之快的,自己就算了,若是连怀宁
都被牵扯进来……
思及此,靖凌挺起身收回揖,脸上挂著笑,却暗中将袖中的拳头握得死紧。
他还记得十六岁那年,替怀宁挡下的那一箭,至今仍无法忘记,怀宁恐惧的哭声。
「少拐了个弯?那不知宫护卫肚肠内的东西是否也少拐了好多个弯?本王可是好
奇得很。」
幸悯阴狠笑了笑,压低嗓音侧身在他耳畔咬牙一字一字道:「还请宫护卫小心,
别哪天落到了我手上,定要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我可不会因你是左大臣之子就有所
顾忌。」
「若真有这麽一天,还请四殿下手下留情。」
靖凌那听不出情绪起伏的回答,令幸悯更加恼怒。
「滚。」
「臣遵旨。」暗自松了口气,靖凌再次作过揖,拉起仍跪在地上的李顺勤赶紧
离开。
《皇七子》 07
离开幸悯视线,李顺勤捶捶膝,叨叨絮絮抱怨四皇子与宸贵妃如何如何,靖凌但
笑不语,不愿多说。这宫中,有些话可以说有些话不能说,不小心落了话柄,轻者贬
职重者抄家。沉默,总是金。
待李顺勤的抱怨告一段落,两人也已至目的地。
要李顺勤可先行离去後,靖凌一如往常四周巡视一遍,与门口守卫确认一切无
异,才转往怀宁房间。
与弯腰行礼的宫女们点头打过招呼,尚未踏入门,靖凌便听到怀宁慵懒的抱怨
声:「靖凌,你很慢。」
踏入房内,仍未来得及回嘴,弥漫在空气中的情爱淫靡气味便扑鼻而来,令靖凌
皱起眉。
擦肩而过的女子身段妖娆,纤长指尖有意无意抚过靖凌右掌,靖凌想也没想就
甩开,却惹来怀宁一阵笑。
「她似乎对你很有兴趣。」怀宁衣衫不整斜靠在枕边,嘴角边的戏谑令靖凌别过
眼。
在怀宁示意下阖上门,靖凌深深叹了口气,他就是不想见到这幅情境,早些时辰
才藉口逃开的。
「免了吧,卑职可不敢随意动殿下的人。」靖凌边说边觑了觑四周,悄悄打量房
内有无异状。
怀宁慵懒地再躺回床上,侧躺著将锦被搂在怀中。「什麽我的人,八字都没一撇
呢。」
「……都与发生关系了,还说没关系?」
「不过是母后身旁的一个宫女……」 只见怀宁微嘟起嘴,把锦被揽得更紧。
「她是个聪明人,不会拿这碎嘴,况且母后也知情啊。」
「更何况靖凌你也知道,我喜欢的是更甜美的姑娘家,不是这般妖娆的宫女姐
姐嘛。」
嘴角弯起一抹笑,浅浅酒窝衬著倒月牙般微弯的桃花眼。
有那麽瞬间,靖凌不知道该如何回话,到口的那些反驳,在怀宁孩子气的神情
面前,全都成了卡在喉头的刺,微微地痛。
似乎是自靖凌脸上读出了不赞同,怀宁想多说些却又怕靖凌罗唆,只好翻了个
身,低声道:「我很小心的嘛。」
「……知道要小心就好。」
「是、是。」
拉过杌凳坐下,靖凌替自己倒了杯茶,「别哪天被人挺了个肚子找上门来。」左
掌虚掩,在杯际靠近唇边时不动声色自袖中抽出银针快速试了毒。
「那绝对不可能啦,我这麽小心。」
盯著夹藏在两指间的针,靖凌没有开口。
他还记得,十五岁那年冬日,怀宁抱著肚子难受地在床上打滚喊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