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姓赭面左衽,长久地霸占我疆域、百姓。
朗格当着吐蕃群臣的面儿,还公然拉拢林树大人为吐蕃朝廷效命,许以高官厚禄。林大人为了使皇上早日获知吐蕃朝中最新的变故和动向,不惜以委身为吐蕃效命为交换条件,说动朗格答应放除他之外的使团众人返回长安,就这样,我便随着尚敬大人一道被吐蕃人赶出了逻些城。
兄弟你也知道,我是奉了芙蓉司正之命,混入使团到逻些面见张大将军,领受他的指令的。大将军与我见面后,亲口对我说,他无意于借助吐蕃人的力量杀回长安,为皇后娘娘报仇,并要我带话给长安的兄弟们,也不要再试图替皇后娘娘报仇雪恨了,各自寻下退路好生过活就是。
我随尚大人在返京的路上,一路寻思,如果我一旦回到长安,将张大将军的话原原本本报与了芙蓉司正,她要么会认为我对她虚言相欺,说不准就会因此要了我的命,要么多半不会听从大将军的劝告,仍令我潜伏于禁军之中为她们效命。兄弟你也知道,大将军虽对我知遇之恩,可我钱大顺也知天理民心皆已不在张氏一门这边,因此左右为难之际,便趁尚大人不备,一个人脱离了使团队伍,留在了陇右西疆,打算从此以后隐姓埋名,终老山野。
天不遂人愿,我在鄯州乡间还没住上两月,吐蕃人就出兵攻陷了包括鄯州在内的西疆多座州城,听说单单是河州一役,就全歼了神鹤军两万多主力。
这样一来,我难以再在鄯州乡间立足,便随着当地的流民逃难来到了凉州境内的苍松原,在此与这帮兄弟碰在了一处,由于我毕竟是行伍出身,又做过几天校尉,便被兄弟们推做了寨主大哥,表面上以牧马放马为生,实则也做些不需本钱的买卖,没想到今天竟碰巧遇到了兄弟你。”
“据方才那位大哥说,你们这座寨子是陇右监辖下第三分司,目下陇右、河西两道尽落入吐蕃人之手,敢情大哥你现在是为吐蕃人做事啊。”来兴儿故做恍然的模样试探道。
钱大顺原在长安时与来兴儿嘻笑打闹惯了,根本没在意他话中的存心试探之意,一拍大腿,骂骂咧咧地说道:“什么他娘的为吐蕃人做事,要是朝廷的官军打来了,我情愿二次入行伍,和这些个畜牲痛痛快快地干上一场,也强似现在这样不人不鬼地活着。”
来兴儿闻言一喜,接着问道:“我明白了,大哥你这是身在曹营心在汉哪,表面上顺从吐蕃人,实际上仍心向朝廷,是吗?”
“嘿嘿,算是叫兄弟你说对了一半。我们兄弟现在领受的是汉人皇帝李承宏的委任,哪里是在为吐蕃人做事?不过嘛,这新皇帝恁也窝囊了些,似乎什么事情都要听吐蕃大将军纳悉摩的。唉,不提这些事也罢。对了,兄弟,你还没说说,你是怎么从宫里跑出来,摇身一变,成了胡商的伴当的。莫不是这次和上回一样,也是乔装改扮吧。”
李承宏明明是纳悉摩在长安时一手扶立的傀儡皇帝,替他做事同替吐蕃人没有半点儿分别。可听钱大顺话中透中的意思,宁愿效忠于汉人傀儡皇帝李承宏,也不愿承认归顺于吐蕃人,这样看来,至少他还不能算做自己的敌人,来兴儿想到这一层,心中颇感欣慰。可旋即他又想起死在自己剑下的张谅曾是钱大顺的故主,心头不禁笼罩上了一层阴影。
“小弟我这几个月来的遭际不是一时半刻能讲说得清的,待以后有机会我再仔细说与大哥听。只是前一阵子,我倒听说是张谅首先率军攻入长安的,然而他本人在攻入长安城的当晚就被给杀死了。大哥就不想为他报仇吗?”
或许是他这话中试探的意思过于明显,钱大顺听了,眉头一皱,陡然对来兴儿起了疑心,皮笑肉不笑地反问道:“不对吧,兄弟。你现在身为胡商的小小伴当,却对这些个与生意全无关联的鸟事如此感兴趣,不厌其烦地向我探问个不休,莫非你真是朝廷派来凉州公干的?”
第二百二十六章 何去何从
“哈哈……”来兴儿放声大笑道,“大哥既然怀疑到我头上来了,我就索性再问一句:倘若我真是朝廷派来凉州公干的,大哥你会把我如何?”
被他这突如其来的一笑一问,钱大顺倒变得有些难为情起来了,嘟囔着说道:“你这生不出儿子的小子,还和先前在长安时那样没个正经,像方才的话也是随便说说的?实不相瞒,关于张大将军在长安被杀,我还在纳闷儿:在逻些时他明明对我说自己情愿终老山林,也不会借助吐蕃人的力量杀回长安去,如何会突然变了卦?我钱大顺虽没读过几天书,可自问对世间的道理还略懂一二,大将军如若真是改了主意,想借吐蕃人之手为皇后娘娘报仇的话,他这一死还真不算做是坏事,至少不必像现在的李承宏那样,充当吐蕃人对付汉人的幌子啦。”
“这话可是大哥你的真心话?”来兴儿收敛起笑容,不动声色地问道。
“吓,兄弟,此时此地,我用得着和你绕弯子、兠圈子说话吗?来来来,你我兄弟既然有缘今日在此重逢,尽说些个不咸不淡的鸟话有什么意思,喝酒喝酒。”钱大顺颇不想再谈论这些,遂伸手端起酒碗,向来兴儿让了让,仰脖一饮而尽。
来兴儿却肃然起身道:“大哥,你说对了。我就是朝廷派来凉州的钦差。”
钱大顺手中的酒碗还没放下,听到这话,嘴里一口酒差点没喷出来,瞪圆了眼睛盯着来兴儿,问道:“兄弟,你我兄弟自逻些分手至今,才不过数月的光景。你可不许拿哥哥作耍,这种事不是随便说说就成的。”
来兴儿不慌不忙地伸手从怀中掏出那枚上镌有“神鹤军兵马指挥使”字样的官印,朝钱大顺眼前一晃,说道:“大哥,你瞧仔细了,这是什么?”
钱大顺忙不迭地起身凑至来兴儿面前,将那枚官印颠过来倒过去地瞅了足足有一盏茶的功夫,突然“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叩头如鸡啄米般说道:“军校钱大顺叩见钦差大人,大顺该死,万不该在返京途中隐遁潜匿。”
来兴儿见他如此张皇失措,连忙弯腰将他扶起,好言安抚他道:“大哥莫慌。你受人逼迫,前往逻些面见张谅,后担心再遭人胁迫,才半路离队,隐身于西疆,个中原委,兄弟来日一定代你向朝廷据实禀明,相信皇上不至于降罪的。况且,兄弟此次奉旨来到凉州,与大哥刚一见面,便亮明身份,也是出于信任大哥才这么做的。大哥何必如此惊慌,快快请起。”
钱大顺听来兴儿这么一说,心中略感安稳了些,勉强站起身,却再也不肯居于上座,非要拉着来兴儿在主位上坐下,自己刚挺身侍立在来兴儿身前,冲他抱拳说道:“大人奉皇上诏命来到凉州,如有用到大顺之处,尽管开口吩咐就是,大顺身为汉人,久怀驱逐蛮番,报效朝廷之心,必当竭尽全力,以供驱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