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吐蕃人事先已在长安城中埋伏有奸细、眼线,与城外的吐蕃军狼狈为奸,内外配合,才使得长安城一夜之间沦于蛮族之手。兴儿方才所说,末将觉得甚是有理,还请老大人三思。”
来兴儿见老祭酒似已被景昭的话所打动,趁热打铁,接着说道:“老大人刚才劝我们出城去投奔景元帅,小子倒是认为此举乃当务之急。咱们必须把今晚在长安城中所见所闻尽快报至景元帅处,以便他知已知彼,相见而动。依小子之见,景将军既为元帅亲子,就由他立即从秘道出城,与景元帅取得联络,报知城内详情,最为妥当。”
波护听到来兴儿向老祭酒建言要景昭出城报信,如此一来,自己便可摆脱景昭时时对自己所构成的威胁,当即便大叫着附和道:“儿子去向老子报信,最是天经地义,老头儿赶紧下令吧。”
老祭酒紧锁双眉,思忖再三,也觉在城内埋下一支伏兵,另遣人出城与景云丛取得联络,内外呼应的办法比起自己要他们尽数出城的主意要好得多,遂默然地点了点头。
江中石傍着来兴儿站着,见老祭酒点头表示答应包括自己在内的诸人留在城中,一时高兴起来,忍不住重重擂了来兴儿一拳,不服气地说道:“依大哥这两下子,就能杀了吐蕃军的主帅,剩下的一班将军、校尉什么的,全不需你们动手,都交给我一个人去打发他们上路吧。”
沉闷、紧张的小院内登时爆发出一阵轻松的笑声。
皇帝两天前离开长安东奔时,心情十分复杂。他出于求生的本能,于获知吐蕃大军已杀至汾宁的第一时间,就做出了弃城东逃的决定,而当景暄赶到延英殿主动向他提出自己要留下担负起守城的重任时,他甚至连劝都没像样地劝上两句,当场便诏准了。
平心而论,这两年来在对待景暄和婉容这两位嫔妃的态度上,皇帝一直自觉不自觉地处于一种自我矛盾的心情之中而难以自拔:以他四十多年的人生阅历,皇帝早就敏感地察觉出景暄对他远不如婉容那样倾心相从,而他视景暄也是公义大于私情,每逢自己遇到为难之事时,到了景暄那里总能令他找到积极而稳妥的应对之策,并且屡收奇效,使得他在不知不觉之中在处理棘手的政务时对景暄产生了某种程度的依赖感。这回,他没有强行劝止景暄打消留守长安的念头,随他一同东奔,其实,于他内心深处,是对景暄怀有期待之心,幻想着凭借景云丛父女联手,能保长安无虞,使他不至于像祖父那样落得个弃京播迁的下场。
在吴弼亲率五千禁军的扈从之下,皇帝带领着包括后宫嫔妃、内侍、宫人,朝中勋戚、文武大臣在内的三千多人,分乘车辇、驴马,出了长安,一路浩浩荡荡朝东进发。及至到了当天晚间,皇帝正要传人来询问车驾已到了何地之时,却见尚敬由队伍的前列慌慌张张跑了过来,匆匆奏道:“陛下,前方有人拦路。”
第一百七十二章 时来运转
皇帝端坐于步辇之上,听得这话,身不由已地前倾着身子,紧张地向尚敬问道:“没有问明白是何人拦路吗?不会是吐蕃人吧?”
尚敬抬头答道:“吴大将军并韦大人已亲临阵前询问去了,老奴唯恐是歹人作乱,拦下銮驾,先来向陛下奏明,免得到时慌乱。”
“尚敬不得无礼。”侍立在皇帝车驾旁的王保儿眼见干爹口不择言,不得不开口喝止他道。
皇帝命王保儿从车驾上将自己搀扶下来,换乘上了一匹马,已然是做好了见事不妙,即拔腿开溜的准备,这才冲尚敬吩咐道:“速到前面探明详情,再来回朕。”
尚敬转身还未离开,就见韦敞自队前一溜小跑地来至了近前,上气不接下气地向皇帝报喜道:“万岁,是奉旨驻防陕州监军使于承恩大人,率领三千神鹤精锐赶来华阴迎接圣驾来了。”
于承恩在新皇登极后沉寂了将近半年的时间,终于等到了他人生当中一个重大的转折点。
睦王李启在蒲州城内接到长安传来的圣旨,要他带兵严密搜查王屋山周边方圆百里的地界,谨防叛首李舒还藏身于此地。李启亲手从中使手中接过圣旨,不知为了什么,心里突然觉得一沉:父皇既然怀疑李舒仍藏身于王屋山附近,岂不是说明来兴儿私纵叛首之事已然坐实,如此一来,来兴儿休矣!
李启倒不是替来兴儿感到难过,他只是为自己还没有等到一个能够亲自战胜来兴儿,用来证明这个曾冒充自己到逻些城中大显威风的臭小子终究是个冒牌货而感到有些惋惜罢了。
于承恩本想借机讨得李启的欢心,当即主动表示愿率麾下神鹤中军随李启前往王屋山抓捕李舒,不想却被李启一口回绝了。他失望之外,稍加思忖,便明白了李启拒绝自己带兵随他前往的真正原因:李启这是要独霸捉拿李舒的功劳,不欲自己从中分上一杯羹啊。想到了这层缘由,于承恩不由得紧咬了咬牙关,在心中暗暗骂道:“李启这小子,和后宫之中的那位独孤贵妃,都是一路货色,从自己这儿好处没少拿,临到事上,却一点儿光也不愿让自己去沾。”
他前些时费力舍财地攀附执掌后宫的两位贵妃,结果落得个竹篮打水一场空,没能如他所愿留在长安居官,只得悻悻地带着五千名军士到陕州这个既远离京城,又算不得前线的地方驻扎。如今,刚刚有机会趁着睦王李启巡视前敌,与他套个近乎,谁知,刚刚见到建功的影子,却又被他断然拒之门外。没奈何之下,于承恩只得告别李启,回自己的陕州去了。
然而,于承恩回到陕州神鹤军中军驻地还不到三天的时间,就从长安传来了吐蕃人一路杀至汾宁,皇帝弃城东奔的消息。最初接到这个消息时,于承恩还不敢断定是真是假,毕竟自己虽然离开了西疆,但泾州还留有项知非、王怀贞率领着的四五万神鹤军主力,如果吐蕃人当真已杀至汾宁的话,岂不意味着四五万神鹤军主力已土崩瓦解,不复存在了?想到这儿,于承恩登时感到一阵揪心的痛楚:自己临行前曾密嘱项知非,无论遇到什么情况,务必以保存神鹤军实力为第一要务,难道他忘了不成?还有,依王怀贞的骁勇善战,为何竟连拖延吐蕃人进攻长安的时间这一点都做不到,真正枉费了这许多年来自己对他一力栽培的良苦用心!
于承恩越想越气,禁不住冲前来回禀消息的斥候拍案大骂道:“快去探明皇上的行程,如有半点儿不实,你就拔剑自裁吧,用不着回来见我了。”
当斥候诚惶诚恐地二次将打探到的关于皇帝已弃城东奔的消息回来向于承恩报告后,于承恩嘴角禁不住挂上了一丝笑意,他敏锐地意识到,一个千载难逢的翻身良机正迎面向他款款走来。
在距离华阴县城不足二十里的近郊,于承恩满面风尘地在大将军吴弼的陪同下,来到皇帝的车驾前,毕恭毕敬地跪倒,向皇帝问安道:“臣于承恩接驾来迟,叫万岁担惊,请陛下传旨,治臣懈怠之罪。”
惊魂未定的皇帝此时看到于承恩,如同半年前清明宫变那日躲在闲厩院中陡然发现了来兴儿一样,双眼立马放出光来,在王保儿和尚敬两人的左右搀扶下翻身从马背上下来,上前亲自拉起于承恩,激动地说道:“古人云: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啊。想不到在朕车驾播迁途中,还是于卿你心系君上安危,率先前来迎驾啊。”
于承恩一脸虔诚地自谦道:“老臣奉旨驻防之地,距此不远,那里尚有五千神鹤精锐之士可供陛下驱策。老臣抖胆请陛下随咱家到陕州驻跸,徐图光复长安之大计。”
到了此时,面对着曾令自己疑虑不定、放心不下的于承恩,皇帝张了张嘴,竟再也说不出一句表达内心感激之情的话来,仅仅挥手示意,要随行人等听从于承恩的安排,取道奔赴陕州,入神鹤军营避祸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