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部分(1 / 2)

>  倘若一旦坐实江陵王李舒投靠了蒲州叛军的消息,那么,不仅皇帝曾寄予其重振皇族厚望的皇长子睦王极有可能已身遭不测,更使皇帝感到十分难堪、颜面尽失的是,这样一来,太妃母女自尽的真正原因几乎可以肯定的说,就是在向长安城外的亲人发出警讯,阻止江陵王奉诏还京。

而如果这一切尽皆属实的话,皇帝岂不是明知丽太妃母女是敌非友,还要驾临南内为其扶灵送葬?即便是自己未登极之前在昔日的对头张皇后面前,他又何尝忍受过如此的奇耻大辱?

接到江陵王投靠叛军消息的当晚,皇帝在瑶华宫中辗转反侧,几乎整夜未眠,以至于婉容一脸娇羞地告诉他自己又有了身孕,也未能使他的心情有一丝好转。

次日清晨,皇帝在经过了一夜的反复思量之后,终于艰难地做出了一个决定:先皇的百日大祭照旧进行,到时他仍然会驾临南内,去为叛军首领的生母扶灵送葬。

今天就是百日大祭的正日子啦。

尚是四更时分,天色微熹,皇帝已是醒得双目灼灼,睡意全无。他从床榻之上翻身坐起,对同榻而眠、虽被他惊醒,却犹带满面睡意的婉容轻声劝道:“今儿南内人多,过于热闹,你才有了身子的人,呆会儿天亮就不必陪着朕一道过去了。留在宫中,自个好生将息着吧。”

婉容挣扎着从床榻之上坐了起来,心有不甘地争辩道:“那怎么行?臣妾的身子不打紧,总不成叫今日如此隆重的典仪上,皇上身边只有景姐姐一个人相伴。再者说,身为父皇的儿媳,臣妾也理应亲至南内,略尽这份孝心的。”

皇帝担心她腹中尚未成形的胎儿有失,待要开口再劝,不经意间一眼瞥见王保儿侧身站在殿口,正探头探脑地在向殿内张望,遂抬高声音,冲他喝问道:“你这奴才,独自一人偷偷摸摸地立在殿口作甚?有事只管进来回话就是。”

王保儿听了皇帝的召唤,急忙一溜小跑着进了殿,远远地离着龙榻跪下,连连叩首道:“小的该死,小的没长眼,惊扰了万岁爷和娘娘。只因小半个时辰前,惠贵妃的凤辇已到了宫外候驾,吴公公现下正陪着她,小的不敢要惠妃娘娘在宫外久等,专为进来瞧瞧万岁爷和娘娘睡醒了没……”

“暄儿对父皇的百日祭仪,倒是比着朕还要上心些。”皇帝边示意在一旁侍立的樱儿为自己更衣,边吩咐道,“王保儿,这样,你现在就到紫兰殿告诉阿史那氏和郑氏两位婕妤一声,丽贵妃身体不适,不能陪朕前往南内参加祭仪,不拘她俩哪一个,如愿陪朕同去,即刻赶来瑶华宫候着。”

王保儿趴在地上却一动没动,抬起头,乍着胆子问道:“如果两位娘娘都愿去,小的在她们面前不知该如何回话,还请爷明示。”

“那就叫她们一道来吧。”皇帝随口答道,他见王保儿起身后仍迟疑着不肯离去,奇怪地问道,“你还有何事要回?”

王保儿满脸谄笑着答道:“方才在宫门外,景娘娘曾向小的寻问过来兴儿的下落来着。回爷的话,遵照爷的旨意,这两天小的差人向把守长安城十二座城门的监门军详细打探了一遍,其中唯有城北安远门处的守军中有人曾于两天前晌午时分见到过一个与来兴儿年貌相仿的少年骑马出了城门,不知所往。小的生怕爷您心里惦记着这事,趁便先来回一声。”

“唔。今日事毕,你便派人到安远门十二个时辰不落地给朕守着,一见来兴儿回城,立即将他捆来见朕。”皇帝经王保儿提醒,这才想起一经发现来兴儿在宫中失去了踪影,自己的确下过一道旨意,要王保儿尽快打探到来兴儿的具体去向,将他捉拿回宫。此时听他说有了线索,遂边从樱儿手中接过青盐漱着口,边含混不清地吩咐道。

“小的遵旨。”王保儿爽利地答应一声,转身一阵风似地出了寝殿,跑去紫兰殿向两位婕妤传旨去了。

“臣妾听说来兴儿才从逻些返回了长安,怎么又在宫中不见了踪影?臣妾早就说过,这小子来历不明不白的,着实叫人放心不下。要是过几天找到了他,皇上打算如何处置他?”婉容对皇帝重用来兴儿一直心存不满,趁机问道。

第五十四章 先皇遗诏(二)

皇帝转过身,闪了婉容一眼,顺口答道:“当年在东宫时,来兴儿虽与张氏有过些牵扯,但是他赶在上元夜前,上终南山请来了柳先生,才使朕最终得以离京到同州避祸,对朕的忠诚应无可置喙。况且此番出使吐蕃,若不是他与林树随机应变,见机行事,赤德赞普未必会当场应允与本朝结亲,朕即位不久,身边正是用人之时,爱妃毋须对来兴儿苛责才是。”

“身为宫中宦者,私自结交朝中重臣,又无端的跑出宫,不知所往,皇上真能容得下这样的人?”婉容听皇帝颇多回护来兴儿之意,耷拉下脸嘀咕道。

“私自结交重臣?爱妃指的是朝中哪位重臣?”皇帝目光一闪,问道。

“晋国公、中书令李进忠啊。臣妾听人说起,曾不止一次地看到来兴儿出入晋国公府呢。”

“哦,那想必是爱妃误会了,多半是朕命来兴儿到晋国公府传达旨意,被人误认为来兴儿有意攀附权臣。他一个小小的宦者,爱妃就不必如此在意他了。对来兴儿是用抑或废,全在朕的一念之间,他难能折腾出多大的动静?”皇帝冷冷地撂下这话,连头也没回,径自出殿去了。

南内座落于长安城东南的春明门内。这里本是皇帝祖父未登基前的藩邸,论规模虽远远比不上东内大明宫和西内太极宫,却也修建得十分清美别致。这里紧邻长安东市,更贴近市井百姓,皇帝祖父在位时曾与杨氏贵妃久居于此,在宫内西南修建起两座高楼,一名勤政务本楼,一名花萼相辉楼。反衬得南内一南一北两座正殿:南薰殿和兴庆殿不那么惹人注目了。

遵照皇帝旨意,今日前来南内参加先皇百日祭仪的不仅有在京的王公勋戚、文武百官,还包括人数众多的内外命妇。因此,皇帝和景暄及两位婕妤经兴庆门一进入南内,便分道扬镳,皇帝的法驾直奔北面的兴庆殿,而景暄的半副銮驾在前,阿史那氏和郑氏两位婕妤的软辇在后,三位嫔妃相跟着径自朝女人们聚集的南薰殿赶去。

景暄乘坐着辇车才经过相距花萼相辉楼不远的沉香亭,突然感觉辇车猛地停了下来。稍顷,隔着车帘传来朱双略带惊慌的禀报声:“娘娘,有人挡在銮驾前,自称是先帝爷跟前儿侍奉的宫人,要求见娘娘,甘愿为先帝爷殉葬。”

景暄闻言,心内虽吃了一惊,表面却不露声色,冲陪侍在身边的锦屏吩咐道:“你下去看看是个什么样的人,把她带到南薰殿见我。”

锦屏挑帘下了车,过了没一会儿又掀帘回到车上,附在景暄耳边悄声说道:“娘娘,此人报说是贴身侍奉先帝爷的宫人点墨,临死前有十分紧要的事情要向娘娘禀报,碍于南薰殿中人多不便,请娘娘在此处下车一见。”

“哦?”景暄一时拿不准儿该不该下车和这名自称是点墨的大胆宫人相见,用目光征询着锦屏的意思,见她并无反对的表示,遂大声冲车外的朱双吩咐道,“请两位婕妤先到南薰殿暂候一时,把挡驾宫人带到沉香亭中,待本宫亲自问话。”

景暄由锦屏陪伴着下了辇车,迎面一阵微风拂过,顿觉扑鼻的清香,抬眼望去,只见满池的荷花吐蕊竟放,好一派田园美景。此时,她自然无心赏荷观景,顺着长长的水榭来到沉香亭中。亭中背对着她的那位宫人听到脚步声响转过头来,宛然一副苍白而清秀的面容,紧绷着的双唇间不经意就流露出内心的决绝。

“你叫点墨?既甘心情愿为先皇殉葬,求见本宫又是为了何事?”景暄倚栏坐下,语调温和地问道。

“婢女久仰景氏一门忠烈,贵妃娘娘更是急公好义,素敢担当,故而才不惜冒死当道拦下銮驾,一诉衷肠。”点墨缓缓在景暄面前跪下,答起话来竟是格外地平静,“朝中巨贼大奸擅权,致使禁苑之中血流成河。点墨纵到了黄泉之下,也无颜去见先皇和先皇后二圣。娘娘如今位居后宫之首,婢女抖胆恳求娘娘,将婢女今日告知之隐情禀奏当今万岁,奋雷霆之威,早日扫除奸佞,以告慰先皇在天之灵。”

景暄听她称呼张氏为先皇后,不禁面色挂霜,冷冷问道:“你的口气倒是不小。不知先帝生前,你是在哪儿当的差呀?现在是何身份?”

点墨抬起头,眼中含泪答道:“婢女的身份着实无足挂齿。只是先帝爷龙驭上宾前的大半年时间里,一直是婢女陪侍在身边,从未离开过半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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