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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部分(1 / 2)

>中国人传统的幸福家庭,一定有人传宗接代。所谓牡丹虽好,仍须绿叶扶持。

贺敏与丈夫,就是光秃秃的两枝牡丹,在人们眼中,也许是比较突兀的。

当然,贺敏的境况在一般人心目中,还要比贺家三小姐贺智来得幸福。

富家小姐们,在婚姻上头,全都是低不成、高不就。有人要高攀,她大小姐未必青  睐。轮到贺智考虑迁就,对方根本没兴趣。

这年头,虽多耍尽手段谋求飞黄腾达之徒,也还有不少不屑裙带尊荣之士!

事实上,做贺家的二姑爷又比较上容易适应一点,毕竟贺敏没有出来社会做事,彻  头彻尾,专心一志的当家庭主妇,这个单纯的身份,总易于讨好。

贺智不同,她自美学成之后,立即一头钻进贺氏企业去,非常投入于财经行业。

贺敬生任主席的两间上市公司,一间是专营金融经纪业务的贺氏集团,另一间是管  辖发展地产的顺兴隆。现今,后者就由贺智一把抓。年来,在商界已甚负盛名。

一旦成了企业明星,品性自是硬朗,加上女强人的形象,通常很能吓跑有心求偶的  君子,于是票梅已过,仍然待字闺中,实在跟贺智的相貌完全扯不上边。

贺家的四个孩子虽非临风玉树,国色天香,但出身与教养,往往能营造出高雅得体  的风范与气质,很自然的非同凡响。

不是不可惜的。

私底下,敬生和我都颇替贺智叫屈。如果她不是贺敬生之女,不是顺兴隆的副主席  ,我相信,她老早就有个暖洋洋的幸福小家庭了。

大概每个人都有个暖洋洋的幸福小家庭了。

大概每个人都有他的选择,贺智跟她姐姐一样,从未试过在人前轻轻叹息。人海江  湖内,各行各业各个圈子,都尽是惊涛骇浪,不一定在欢场才易见凶险。身处其间的人  ,无不步步为营,小心翼翼,谁个一下疏忽了,把时间用在长嗟短叹上头,轻则表现立  即落在人后,重则招致难以预测的后遗症。

贺智明慧,一定晓得这番道理。

女人也就是在这男女私情上老吃亏。像贺智,一旦在豪门穿梭,在企业茁壮,就得  在阴阳协调一事上让步了。不比男人,像贺家的四少爷贺勇。,三头六臂,既在父亲的  羽翼下长袖善舞,又于欢场中左拥右抱,顾盼生辉。成了本城数一数二,最具名望的花  花公子。

贺勇根本没打算结婚,他父亲催促他时,答说:「自盘古初开起,男人就是无女不  欢,崇尚三妻四妾,乐此不疲,倒不如干脆打开婚姻的枷锁,放生蛟龙,让自己优游自  在,为所欲为。」

贺勇还嬉皮笑脸地逗聂淑君说:「妈,你已有男孙三名,大嫂既已超额完成责任,  你就免了我吧!」

任何人都拿这贺勇没办法,反正他在生意上头,把贺氏财务打理得头头是道,贺敬  生也没什么话好说了。

每念到聂淑君的孩子们,老早在贺氏集团内生了根,我的心就直往下沉。

贺敬生的第二代与第三代,都在励兵秣马,磨拳擦掌,准备继承父业,在父亲的王  国内争一日之长短。

轮不到我不惊心,不动魄。总有一天,贺杰要跟他同父异母的兄姊较量。

谁得谁失,象征着我和聂淑君权力斗争的最终胜败,无法不令人提心吊胆,虎视眈  眈。

贺杰在长途电话里跟我说:「妈,是不是一定要我回来跟爸爸拜寿呢?」

「杰,你不想回来?」

知子莫若母,贺杰从来最怕出席贺家的喜庆场面。我当然明白他的苦衷。

站在一大堆聂淑君名下的亲朋戚友之中,我们母子俩是显得额外的孤伶伶的。

男孩子长到十五、六岁,正正是尴尬时期,一般情况下已不喜欢跟在父母身边出席  应酬场合,更何况贺杰有如此不寻常的家庭背景。

我并非勉强儿子之所难,每要鞭策骨肉,自已心头往往先来一阵翳痛。

然,贺杰必须适应。我看准了在不久的将来,他就得加入贺氏集团,跟贺家的人更  紧密的相处,甚而交锋。他逃避不了。

敬生从没有在我面前提起过有关遗产的分配,我也没问。

只是有一晚,我陪着他在露台看月色,他突然握着了我的手,问:「可记得从前,  我每晚都到大同酒家接你下班,二人手牵手,在海旁漫步,举头望见的那轮明月,就跟  现今的这个一模一样。其实,已经过尽二十多年了。」

我但笑不语。忆及前尘,感触大多,不谈也罢。

敬生依然情深款款地望着我:「你觉不觉得我老了?」

「你老了,我也老了,我们不就是老夫老妻!」

「不!你只是越来越成熟优美,认识你的那年我快四十岁,并不觉得彼此有不可接  受的年龄差距,可是,如今……」

「都一样。你别胡思乱想。」

「你安慰我而已!总有一天,我要拋下你孤伶伶过日子,你就知道不一样了。」

「再说这种扫兴话,就太辜负良辰美景了。」

「我们需要正视现实。小三,你放心,纵使我遽然而逝,你下半生还是够享够长的  。然,也要看你的本事及定力了。我深信你能应付得来,尤其为了贺杰,你的能量不可  轻视。」

我没有追问。

敬生的脾气,我非常清楚,他肯说的话,不会收藏在肚子里;不肯讲的,任谁也无  法使他屈服。

自那晚,我意识到敬生一定是要我带着贺杰,在他千秋百岁以后,仍在贺家撑下去  。

我虽没把这个猜测给贺杰提起,然,在行动上,我益发要迫使他好好正视贺家五少  爷的身份。

我不容许他逃避,也不认为他需要自卑。

从敬生带我走进贺家来的那一天,我们母子就是名正言顺的贺家人了。

连聂淑君都已喝过我的一杯茶,好歹算把我承认了,旁人休得不尊重我和贺杰的身  份。

杰仍在长途电话里支支吾吾,老给我解释,大考在即,不愿回程。

我咬了咬牙根,回头征询了敬生的主意,听到他说:「考试要紧,暑假才回来好了  !」

我才放过了贺杰。

贺敬生的两头住家,其实是同在一条街上的两栋洋房,座落在薄扶林的沙宣道。

本城富豪住在这区的不多,贺家邻近是霍家、周家与赵家。敬生之所以买下这两栋  洋房,则他个人对港岛西南的特别偏爱。

这两栋洋房,占地甚广,以每尺买入价而论,足足比市价便宜百份之三十。最难得  的还是千金难买相连地。尤其敬生的环境,妻妾住在同一栋房子,朝见日晚见面,必定  更多争执。若住得太远,害他两边奔跑。也是劳累。

如今的格局最为妥当。每晚除非有业务应酬。否则敬生和我必到聂淑君的房子去吃  晚饭。饭后,我陪着他散步回到我俩的房子来。

这一夜,敬生回到家里来后,仍兴致勃勃地对我说:「小三,你来,我有件小东西  送你。」

我笑盈盈地跟着敬生,走进书房去。

我有一个脾气,数十年如一日。对敬生的财产与生意,从不积极表达半点兴趣。连  这放在家里的夹万,我都敬而远之。

我崇尚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的道理。

如今我名下的物业,有价证券、外汇、珠宝,全是敬生在这二十多年来,陆续而主  动地送给我的。

每个月贺氏集团给我一张基金投资管理的月结单,我都懒得多望两眼。

事实上,跟着敬生的这些年,老早看惯三更穷五更富的情势。本埠的富户,风云变  幻,莫测高深,我都已见怪不怪,不大动心了。

单就是七三年股市狂泻时,又有多少人知道身为首席经纪的贺敬生,也遭遇过现金  的周转不灵呢?

那一夜,对了,敬生辗转反侧,摹然握住了我的手,竟都是冷汗。他喃喃地说:「  小三,我有事跟你商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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