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如往常的温和声音，由正前上方柔柔传入耳中。
两片红云倏忽飞过脸颊，郁言艰涩地点了点头，又将头埋得更低。
“你不是醒了吗，怎么不起床？”
“但是你会冷啊。”
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反驳，沉默片刻，郁言轻轻从明轩怀中退了出来，伸手从一旁拉过上衣。
露出一副兴趣盎然的模样，明轩撑着下巴看着郁言一件一件穿好衣服，才伸了个懒腰，扯出自己的衣服套在身上。
待郁言洗漱过从浴室走出来，明轩仍懒散地靠着木制床头、半躺在床上。
“饿了么？”
“嗯。”
“那走吧，出去找点东西吃。”
将外套挂在手臂上，明轩神情愉快地走向门前。
等郁言匆忙穿上大衣，几步追过来，明轩半强迫性地握住他的左手，与自己的右手一同揣进口袋中。
见郁言似乎有些慌乱，他轻快地笑了笑，投以一个安抚的眼神。
知道无法违抗他的意愿，郁言只得接受了由指尖传来的淡淡温暖。
与旅店老板娘道过午安，沿着通向正街的小径，绕过转角，县城中心的广场随即展现在眼前。
与城市的熙攘稍有差别的热闹形式，穿梭着各式各样的人群的街道上，不时弥漫起烹煮小吃的香气与灰白的薄雾。
没有人会在意他们，仿佛世外的幻想乡般可以暂时丢却一切有关现实的顾虑。心情从未有过的清澈明净，伴着吸进肺腔的冰凉空气，大脑顿时一片清晰。
“这种小地方真不错呢。”
微微俯在郁言耳边，明轩轻轻笑道。
默认地点点头，郁言同样愉快地微笑着，伸手环住明轩的右臂。
被他忽如其来的亲昵举动吓了一跳，明轩投去诧异的目光。
郁言则回以愈加温柔的视线。
“是真的很不错呢。”
挺了挺身板，明轩难得不好意思地将视线转回正前方。
望着他不知该摆出怎样的表情才好的模样，郁言别过头轻声笑了出来。
傍晚时分，华灯初上。两人提着从便利店买来的日用品回到旅馆的时候，老板娘正在一楼的厨房里煮着汤面。
清淡的蔬菜香混着特制肉酱的浓香悠悠回荡在走廊中，不待老板娘招呼，明轩就主动跑进厨房，围着她转悠了半天，老板娘终于答应一同替两人煮晚饭。
于是就出现了三人抱着面碗，围着一台小电视收看八点档电视剧的情景。
靠着明轩的三寸不烂之舌，老板娘甚至答应了日后替他们准备三餐的请求。
待他们打算回房之时，听言冬夜格外寒冷，老板娘将闲置的电热毯一同送上。
感叹着世上自有温情在，郁言心情愉快地洗了澡，就早早钻进温暖的被窝中打滚。明轩又与老板娘闲聊了一阵子才上楼来，一进门就见他不安分地抱着棉被蹭来蹭去，就熄了灯，挨着他躺在床上。
郁言这才静下来，在依稀可见外物轮廓的黑暗中语气轻快地说道：“老板娘真是好人啊，做的东西好吃人也亲切~”
“你太容易被收买了吧，难不成你眼中这世界全是好人？”
“差不多差不多~说起来这东西还真暖和啊~”
裹了裹棉被，郁言满脸的幸福。
明轩则不满地反问：“我抱着你的时候不还是很暖和么？干嘛为这点小事高兴成这样。”
“这、这不是一回事啊！冷的时候就是要暖和一点心情才会好，当然会高兴啊~”
“啊啊，真焦躁。”
说着，明轩用力地抓了抓头发。
没由来地觉得无法平静。以为能够抓住这个人的时候，却又好像已经跑到什么更远的地方去了。要让他只看着自己、只想着自己，比小孩子还不堪的独占欲连自己都觉得可耻。
要说被什么限制住了，在那同时，他一定又在另个地方得到了自由。
“你在别扭个什么啊？”
郁言睁大了眼睛，紧盯着他。
就是这种眼神会让人觉得不能放他一个人，无论如何都要实现他的愿望。
自暴自弃地长叹了一声，明轩伸手环住郁言的腰，将他拉向自己。
“那就换你来替我取暖好了。”
“什、啥米——”
覆上他的身体，由轻吻逐渐深入，仿佛头脑都要煮沸般的温暖甜蜜从两人交缠的舌尖袭来，环住他的手自然向下移了些，沿着内裤的边沿、抚弄着肌肤一步步探入两股之间。
下意识想要推开明轩，却不知怎的使不上力气，一味沉溺在深吻之中，双手仅是无力地抵在他的胸前。
直至两人的唇瓣分开，明轩的舌尖从郁言口中牵出一条隐约可见的银线。粗暴地伸手抹去在自己嘴角残余的两人的唾液，郁言湿润着眼睛、毫无说服力地用力瞪着明轩。
“你忽然发什么情……唔……”
被稍有些冰凉的指尖触及臀缝间的密处，郁言禁不住皱起眉头。
“怎么这样……你别在这种地方做……”
声音明显小了下去，一边轻咬着下唇以防止自己发出声音，郁言又推了推明轩，他依旧纹丝不动。
见郁言半推半就的模样，明轩的动作更大胆了些。
以膝盖打开郁言紧闭的双腿，同时另一手沿着他背脊的曲线来回描摹，由脖颈一路吻至胸前，啃噬他的锁骨之时，他即会紧闭双眼、脸颊泛红地在自己身下止不住地颤抖。
似乎比以往更加愉悦的心情涌上心头，明轩邪邪勾起一个笑容。
“喏，你自己摸摸看，已经成这样了哦。”
引着他触碰下身已愈加燥热的地方，无法从明轩手中挣脱，郁言只得咬着嘴唇，恨不得整张脸都埋进枕头中。
“隔一段时间不做反应就会这么好么~~~”
正当明轩讪笑时，忽的，一个令人嫌恶的疑虑涌上心头。
同时停下了手中的动作。
倏然被解脱出来，被晾在一边的感觉谈不上好受。可又不知是哪里不对劲，郁言悄悄转过通红的脸，疑惑地偷瞟着明轩。
四目相视，明轩缓缓开口问道：“那时，你是跟李子墨——”
“是那样没错。”
回答之快连自己都吃了一惊，反复回味着自己这句话的意味，心脏仿佛被纠紧一般隐隐作痛。
那天晚上，之所以会顺水推舟地被李子墨抱过，要说是酒力未免太过牵强。也许能够与李子墨拥有那样相同的时光是自己长久以来一直无法完成的夙愿，然而夙愿正因为是夙愿才更加美好，在未来试图实现，只会带给自己更大的失望与后悔。
直到那晚自己擅自出走时，郁言才明白了这件事。
发生的总不能改变，知道自己又做错了事，郁言同时意识到这将会给除了自己之外的人带来多大的伤害。
即使能够被李子墨抱一次两次，也再也回不到过去。现在的自己不能跟李子墨在一起，这件事自己再清楚不过，却还是抱着试图挽回的愚蠢心情，再一次伤害了他。
现在，又伤害了明轩。
本以为自己有所改变，原来从那时到现在，自己一直毫无长进。
耳畔隐隐传来低低的饮泣。
闭上双眼，曾经在心中的角落哭泣着的少年，已然成长为青年。
却依旧不能抑制眼泪。
想说抱歉，却不知道该对谁说。
绝望地紧闭双眼，眼泪沿着脸颊柔软的线条一路无声滑下。
“只要你愿意，怎样都好……”
沉痛地扼腕道，同时，明轩以较以往更加温柔的指尖轻拂去郁言眼角的泪珠。
怯怯地抬头望向明轩，他僵硬的嘴角正试图做出一丝笑容。
仿佛利剑穿心，胸口顿时涌上一阵令人喘不过气的疼痛。
一直以来堵在心间的磐石霎时化为无数尘埃，简直像被击溃了一般，在心底，有着什么东西破裂了。就像坏掉的玩偶，失去了控制。
颤抖着，郁言抱住他的背。
明明该是那么宽广，只因为自己的任性，现在却像猫一般小心翼翼地缩瑟着的肩膀，让郁言产生了无可挽救的罪恶感。
怎样也好。
因为是这个人，因为我需要这个人。
只有这个人而已。
正是如此，无论如何，也绝对不能让他知道。
郁言暗暗下了最终的决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