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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官逸云见过公主殿下。”身穿单薄囚衣的男子一躬身道,瘦削清矍的脸上掩不住眉宇间那股隐隐勃发的英气,目光睿智从容。
“这些日子真的是委屈了上官先生,”慕颜语带歉意道:“若能平安过了今夜,本宫自当补偿先生。”
上官逸云淡淡一笑,说道:“殿下请看城楼下面,倘若不能呢?”
慕颜注视着他片刻,嘴角露出一丝冷酷的笑意,云淡风清道:“那就只好请先生和皇城之中的三千多人一道给本宫陪葬了。”
闻言,上官逸云一愣,随即朗声大笑道:“好,好,殿下当真好气魄,逸云再多嘴问一句,难道殿下当真就不怕吗?”
“怕?当然怕,”慕颜眸中跳动着两簇倔傲的火焰,话锋一转道:“可只有恐惧才能让人产生勇气。”
“希望殿下有的不是鲁莽的勇气,”上官逸云别有意味的说道,脸上犹自带着浅浅笑意。
“放肆!竟敢对殿下不敬。”小寇子喝道。
慕颜一笑,不以为杵的说道:“那就请先生拭目以待吧,小寇子,是时候把我们预备的见面礼给郡王爷送去了。”
空气中涌动着滞人诡异的气氛,信安郡王慢慢眯起犀利的眼眸,脸色阴晴不定,向城楼高处望去。
“攻城车早已备妥,父亲,我们杀进去吧。”薛子道眼中浮现出一抹狠绝之色,抽出手中利剑,闪着寒光的剑锋直指宫门,提议道。
话音刚落,但见几个黑乎乎的东西从城楼高处被抛落下来,咕噜噜滚到近前,定睛一看,竟是数颗血淋淋的人头,不由骇了一跳,浓烈的血腥气,惊的坐骑一阵嘶鸣扬起前蹄。
一旁的戍卫营统领韩瑞只看了两眼,顿时脸色大变,这不正是自己安排在禁军中的内应吗。
“王爷,韩统领,我家公主殿下特要小的转达她对两位的感谢之情,小小谢礼,不成敬意。”城楼上响起一道尖细的嗓音,不慌不乱,不卑不亢的喊道。
慕颜感觉到有几道阴冷嗜血的视线同时射向自己,她抿嘴一笑,眼中却流泻出一种说不出的冷酷,问道:“那人到了吗?”
“到了,殿下。”禁军统领答道,他一退身,背后立刻站出一人,那人弯着腰,恭敬的说道:“见过公主殿下。”
慕颜看了眼身旁的上官逸云道:“上官先生,可识得他?”
上官逸云微微一笑,点点头,也不说话,只看着她的眼神变得高深莫测。
“那冯大人,就有劳你去和郡王爷打个招呼,顺便替他解解惑吧。”慕颜懒懒言道。
“遵旨,”冯荻回道,走到城楼垛口,清了清嗓子,冲下面喊道:“王爷,韩大人,请速速解下兵刃,回头是岸啊,莫要一错再错。”
薛子道一惊,回头对信安郡王说道:“父亲,是冯荻,娘的,原来是这小子把咱们都出卖了。”说完,剑锋指向冯荻骂道:“好你个冯荻,真是个忘恩负义的狗东西,枉我父子视你作心腹,你等着,等我攻下这城门,第一个就取你的狗头。”
听到楼下的叫嚣,慕颜露出嘲讽轻蔑的笑意,所谓的恩情能大的过名利的诱惑吗,何况是对冯荻这种墙头草,真是可笑之极。
“薛公子此言差矣,我等俱是臣子,食君之禄,忠君之事,岂能犯下如此谋逆的大罪啊,公主仁慈,只要诸位放下兵刃,会从轻发落,如若不然,”最后一句来不及出口,只听咻的一声,那破空而来的一支羽箭已将他穿了个透心凉。
“哼,好一个无耻之徒,本公子这就先送你去见阎王。”城楼下方,薛子道放下硬弓,恨恨道。
“殿下,冯大人已气绝身亡了。”禁军统领蹲下身,查验完,面色凝重的回禀道。
“好箭法,可惜了。”慕颜没朝倒地身亡的冯荻看上一眼,似有惋惜道。
“上官先生,殿下可是在感叹冯大人的死吗?”小寇子凑到上官逸云近前,悄悄问道。
他凝视着那柔和完美的侧脸,摇了摇头,淡淡道:“她不过在惋惜皇朝从此会少了一员虎将罢了。”
乌云蔽月,在信安郡王的一声喝令下,用来撞击城门的巨大的攻城车被兵士们推到了宫门前。紧接着,联络用的一道红色焰火信号腾空而起。
一子错满盘皆落索,错就错在不该轻信冯荻这无信无义之人,错就错在不该小觑了这位公主,与其束手就擒,倒不如拼个鱼死网破,想自己多年金戈铁马,驰骋疆场,难不成今日还怕了这小丫头不成,信安郡王唰的拔出先帝赐予的宝刀,锐利似鹰的眼眸染上了一层浓重的杀气,不怒自威,散发出莫可匹敌的气势。
见他高举起刀,广场上顿时响起一片整齐划一的拔剑声,令人不由倒抽一口冷气。
“公主,他们要攻城了。”小寇子有些发怵的唤道。
慕颜抿紧了唇,冷漠的面容看不出任何表情,听到空气中隐隐传来的阵阵如春雷般的马蹄声,眼波流转,闪烁着血腥的锋芒,她缓缓抬起手,用力一挥,身后本紧闭着的几道大门立刻被打开,拥出数百名弓箭手,一字排开,训练有素的进入各自的跺口,搭弓上箭,闪着寒光的三棱箭锋直指底下大军。
看到城楼上摆出的阵势,信安郡王清矍寒冷的面容上浮起一个嘲讽和不屑的笑容,冷哼一声,自不量力的小儿,单凭这你就想挡住本王的四面夹攻,下令道:“攻城。”
突然只听万马奔腾,大地一阵震颤,如潮水般的大军以闪电之势袭来,最先抵达的长枪盾牌兵士骑着高头大马,手上持着盾牌,形成了厚厚的盾阵,自背后将他们包围起来,伸出长枪齐唰唰的对准了他们。
远远瞧见那高高迎风飘展的旗帜正中绣着的大大的“萧”字,韩瑞一干人无一不是面色巨变,失声道:“是萧家军。”
乌云尽散,局势瞬间扭转,小寇子长松了口气,提到嗓子眼的心总算放了下来,他偷偷斜眼看了看上官逸云,又看了看自己的主子,见他们皆是一副镇定自若的神情,忍不住吐吐舌,暗衬道这上官先生和殿下倒有几分相似,都是难以琢磨的厉害主。
慕颜眸色转深,她缓步移到近前垛口处,远望而去,但见那盾阵自动分开,现出一人一骑,那人穿着的银色盔甲在月色下泛着夺目耀眼的光泽,卓然挺拔的身形现出沉如山岳的气势,不是萧毓梵,又会是何人。
慕颜收回视线,看了看下面一群乱了阵脚的瓮中之鳖,淡淡一笑,朗声道:“韩大人,事已至此,难道你还要执迷不悟吗?若你此时能放下手中兵刃,本宫定会既往不咎。”柔和的嗓音饱含无上威严,让人心头一震。
“韩大人,千万不要相信她的鬼话,我大哥正在全力攻打东门,其他两位将军也在进攻西门和北门,我们只要齐心杀出重围,与他们会合,定能成就大业。”薛子道见韩瑞微微有了动摇之色,劝阻道。
“薛三爷是想见二爷吗?”萧毓梵贯有的浑厚慵懒嗓音如呼应般响起,话音刚落,就有一人从盾阵中被推了出来,他双手被缚,全身血迹斑斑,伤痕累累,愧疚的喊道:“父亲,三弟。”声音不大不小,却正好能传到他们耳中。
“啊!”薛子道惊呼一声,脸色惨白,转头对信安郡王说道:“父亲,是二哥。”
信安郡王银须一阵抖动,满是皱纹的脸上写满了颓然和无奈,像被人抽走了全身的力气般,目光也变得茫然呆滞。
一瞅形势不对,韩瑞忙翻滚下马,扔掉了兵器,跌跌撞撞跪倒在地,高喊道:“小的有罪,请殿下饶命啊。”
叛军见状,互相之间对视了下,稍作犹豫,也紧跟着放下了兵器,一个接一个低头跪倒在地。
“韩瑞,你们”薛子道目露凶光,气急败坏道。
“罢了,子道,我们输了,想我戎马一生,沙场征战,没想到啊,今日竟败在两个黄毛小儿手上,”信安郡王仰天长叹一声,无限落寞感慨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