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初十,全国所有的寺庙钟声在辰时一同敲响,那浑厚而深远的钟声响彻每一个角落,荡气回肠,路上行人纷纷停下脚步,每个人的脸上都流露出难以置信惊讶的表情。
一人立于参天古木下,抚摸着沧桑斑驳的树干,聆听身后寺庙大殿内传来的古钟鸣击声,目光淡然平和,却隐隐透着锐利的锋芒。
“公子,刚收到从宫里传来的消息,宣帝崩逝了。”一身布衣装扮的壮年男子箭步如飞,行至那人面前说道。
只见那人俊毅的面容上露出诡谲莫测的微笑,浅紫色的瞳眸转而变的幽深,言道:“亮祚,很快你就可以痛饮一番千日醉了。”
壮年男子闻言一愣,随即大喜过望道:“公子,我们要回漠北了吗?”
紫眸男子会心的一笑,淡淡道:“不是我们,而是你。”
“啊!”壮年男子不由自主发出了一声惊呼,定下神,说道:“公子,可汗还等着您回去主持大局,现今宣帝已薨,乾月上下必将乱作一团,无暇顾及其他,这正是我们犬戎族一举并吞涵日国的大好时机啊。”紧握着拳头,话音激昂。
见紫眸男子面色淡漠深沉,继续道:“我们犬戎一族,祖祖辈辈居住在那寸草不生的蛮荒之地,世代只能以劫掠为生,涵日国国主荒淫,积弱不振,此时不出兵,更待何时?”
紫眸男子转过头,看向他,一股睥睨天下张狂的霸气从瞳眸中倾泻而出,浑身散发出慑人心魄的戾气和冷意,嘴角勾起一个嘲讽的弧度,说道:“小小一个涵日国,早已是囊中之物,我要的不仅是那一方之土,而是万里锦绣河山,是我犬戎铁骑能踏到的每一寸土地。”
壮年男子一时怔愣无语,片刻后神色一凛,感佩道:“属下唯公子马首是瞻,此生不逾。”
紫眸男子浅浅一笑,瞬息间褪去适才的寒意和霸气,恢复了慵懒随意的神情,说道:“你先回去,和牟齐将军按我们之前商议的计划行事,我会在两军开战前赶到涵日和漠北交界的云龙山与你们会合。”
“是,公子,那萧毓梵此人,会是我们一统天下的阻碍吗?是否要?”壮年男子狠狠比了个杀的手势,问道。
“如今尚不是,但未来一定会是,”紫眸男子眼中闪过一丝冷然的杀气,云淡风清的说道:“他的家族盘根错结,几乎掌握着乾月的政治和军事命脉,若有一天,他们取而代之,也是意料情理中事。”
“那公子,我们要早做防范才是。”壮年男子眉心聚拢,面色凝重道。
“借力打力,以强制强。”紫眸男子成竹在胸,缓缓吐出这八个字,如春风般轻柔,优雅的笑容里透着无尽的意味。
壮年男子口中默念几遍,一脸疑惑道:“公子,属下大概明白了,可这力这强,又在何处?”
紫眸男子的眸光变得深邃而悠远,风吹起他的袍袖,猎猎作响,吹起他那微卷的长发,平添了几分桀骜雄霸之气,沉然道:“我在等一个人,等她送一个消息来。”
“公子就那么肯定她一定会来送这个消息吗?”壮年男子似有几分明了,又似有几分疑虑道。
“她一定会来,为了她想要的东西,而且她已经来了。”紫眸男子负手微阖眼,悠然道。
壮年男子一惊,转头望去,但见砂石小径上袅袅婷婷行来一人,那人解下披风,浅笑盈盈。
“殿下还未用膳吗?”小寇子问道,忧心忡忡的看着宫女们将一盘盘明显未动过的菜肴又端了出来。
宫女们个个愁眉不展,冲他无奈的摇摇头,第三日了,送上那么多美食,可公主愣是一口也没碰。
正当众人皆束手无策之际,忽听殿内传来一道略显沙哑的柔美嗓音:“小寇子,你进来。”
“殿下,”小寇子轻声唤道,原本清秀的脸庞有些浮肿,双眼泛着血丝。
正坐在案桌后的慕颜,雪白的裙裾拖曳在地,一头乌丝梳成简单的髻式,髻旁簪了朵白花,素净绝美的面庞略显憔悴,却有如雪莲般圣洁无暇,她紧抿着唇,清冷的眸光似在看着他又似落到未知的远方。
“刺客一案现由谁负责?进展如何?”慕颜问道,声音极轻却也极重。
小寇子一愣,随即恭敬的回禀道:“此案已由京兆尹大人接手,据称已擒获主谋,他正在宫外候旨宣见。”
“主谋?”慕颜眸光一凛,指尖随意拨弄了几下琴弦,铮铮连响数声,平和的音韵中隐隐透着一股肃杀之气,沉声道:“宣。”
“你就是京兆尹冯荻。”慕颜饶有意味的打量着眼前这个垂手侍立,下巴尖尖,留着两撇山羊胡的官员道,嘴角扬起一抹让人看不透的微笑。
“回公主殿下,为臣正是冯荻。”那人抖了抖山羊胡,掩不住得意的神色答道。
“听说你居然在未擒获一名刺客的情况之下找出了主谋,着实是大功一件。”慕颜称许道,虽是夸奖的口吻,内里却暗藏着几分冷意。
可惜那人未有察觉,依旧一脸沾沾自喜的回答道:“谢公主夸赞,这是小臣的本分。”
慕颜身子前倾,微微颔首问道:“冯大人,主谋究竟是谁?还有,您又是凭什么断定他就是行刺本宫的幕后主使者?”
“那指使刺客意图加害公主的不是别人,正是上官逸云。小臣在他屋外草丛中搜到了刺客所穿的夜行衣和特制的弓弩,罪证确凿,他无从抵赖,加之他的祖父前御史中丞上官澜曾因顶撞先帝,出言不逊,下过诏狱,受到廷杖责罚,不久后即身亡,故而此人一直对先帝对皇室都心存忿恨,妄图谋害殿下,所幸殿下洪福齐天,才未让此等奸险小人的阴谋得逞。”冯荻一边道来,一边不时捋捋他的山羊胡。
上官逸云,慕颜心中暗自冷哼一声,面上依旧不动声色,等他说完,重重一拍桌案道:“实在可恶,本宫恨不能将他的心剜出来,看看他的心肠是否真的这般歹毒,冯大人,此人现在何处?”
冯荻拱手道:“此人现关押在小臣府中的大牢内,等候公主发落。”
“好,速将他押往天牢,等父皇丧期一过,再行处置。冯大人,真是辛苦你了。日后本宫必有重谢。”
“多谢殿下,多谢殿下。” 冯荻连连谢恩,嘴角浮起一丝狡诈阴沉的笑意,眼眸中闪过一抹得逞的光芒,却不知一切已被人尽收眼底。
看着冯荻的身影消失在宫门口,久久不语的慕颜忽然唤了声:“小寇子,”她的脸上似笑非笑,微带血丝的明眸里透着睿智,平静的嗓音却彷若来自幽冷的深谷。
“殿,殿下,有何吩咐?”小寇子忙收回疑虑的目光,答道。
“之前本宫让你找的人手都安排好了吗?”慕颜说道。
小寇子冲着她坚定的点点头,道:“都找好了,请公主放心,他们不但忠心可靠,且个个武功不俗。”
慕颜冷然的目光始终注视着前方,一脸无波无绪,说道:“让他们不分昼夜的跟着冯荻,本宫要清楚的知道他的一举一动。”
“殿下,您怀疑?”小寇子犹豫道。
“什么也不要多问,你去悄悄打探下当日我们出宫,宫里都有哪些人知晓,有无异常。记住了,对任何人都不能透露半点口风,否则,出了岔子,本宫也保不住你。”
“萧大人,请你救救我家公子吧。”两个青衣小僮神色仓惶,苦苦哀求道。
“你家公子现关在何处?”萧毓梵放下手中的笔,缓缓合上草拟好的祭文,眼角微抬,神情冷肃的问道。
“回大人,我家公子原本只关在京兆尹大牢内,可今日我们送吃的去,才得知公子已被打入天牢,大人,求求您,救救我们家公子吧。”其中一个小僮紧张的带着哭腔道。
“天牢?”他双眉一扬,问道:“可知是何人下的旨?”
两个小僮相互看了对方一眼,异口同声的回道:“据说是公主。”
“公主?”萧毓梵脸上的神色顿时变得轻松起来,露出一抹深沉的微笑,说道:“你们先安心回去吧,你家公子定然会平安无事的。”
看着小僮一脸迷惑,不由淡淡补上一句道:“你家公子这会在天牢可比在外头安全。”
各宫白幡高竖,众人俱是一身缟素,哀容戚戚,哭声不绝,慕颜触目之处皆是白茫茫的一片,她脚步缓缓迈入圣德宫大门,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