涟漪浅笑道,“陛下,莫怪我多言,既然您诚心相询,我便如实而告,不敬之处,莫要见怪。”
段其郑抬首,望着涟漪,微眯起眼眸,轻叹口气,“正因你说的一语中的,戳到了朕的痛处,你甚至比那些平日里高官厚禄的权臣们,还要直言快语,他们或许心中也曾想到,却不肯直面说出来,你只看看那战事地形图,便能明晰如此。看来朕真的要好好思虑下,后面的路该如何走,毕竟肩上的担子重了,不得不更加谨慎小心!”
涟漪见他面上难得的凝重之色,方知他在国事上所耗费的心思,并不若他素日里表现出来的玩世不恭和肆意妄为,原来一切都掩盖在他邪魅狠厉的眸光下,作为皇上,该具备的忧国忧民之心他皆有之,不免对他的印象又好上几分。
午膳过后,涟漪左右无事,想起日前看的几本书,尚觉意犹未尽,便信步往书房走来,正巧段其郑不在,她在书架上翻腾片刻,方想起,那日离开时,该是将其随手放到书案之上,转身走到书案前,随手翻动,侧首见到奏折下面压着一个精致的小盒子,盒子的雕刻甚为精美,几条蟠龙盘旋于盒身之上,让她有了熟悉的感觉,几经辨认,竟是当初风烟爱极的饰物上的纹路,多年之后,晃见旧物,她有些茫然充愣起来。
她向来对大理国事不加关注,即便偶尔听段其郑提及,也是有问有答,据实以告,分析过后,却并不上心,而今日再见这样的花纹,心中微动,隐隐对盒中事物,起了好奇之心,要知道这种刻纹,只会在乾朝出现,在大理断断不会有类似纹路的饰物,这只能说明一个问题,这个盒子来自乾朝,看纹路的精美大概还是出自圣宣帝风烟之手,也未可知。
她指尖轻颤,慢慢打开盒子,一卷明黄色的绢帛展现在眼前,绢帛上熟悉的花纹映入眼帘,正是乾朝公文上的通用样式,而明黄色则需是圣宣帝亲笔,方可启用。
用手轻轻展开绢帛,熟悉的挺拔隽永字体,一如当年他的温润笑意,让人赏心悦目,一见倾心。正待细细读下去,“敬告大理皇上,自六月起,两国边域冲突不断……”
忽而一双纤长有力的胳膊伸来,自她手中猛得抽走绢帛,“谁让你随便翻这些的!”
涟漪被来人强烈的语气惊得后退两步,抬首对上段其郑凌厉的目光和隐带几分不安的暴怒容色,慌乱中,踩到一旁的衣角之上,用手撑住案边,才勉强站稳,明白她不该随意翻看书案上的东西,但事关乾朝,甚至还是风烟手书,让她如何能遏制不看下去,有些不好意思的道:“我只是一时好奇 ,看那盒子似是乾朝之物……对不起!”
“以后书案上的奏折都不许随意翻动!”段其郑几乎是吼出这句话的,不为她的行为,而是关于乾朝的一切都不想让她再有所涉及,他明晰她的过往,盒上的花纹,她一看之下,便知晓是出自乾朝,这些让他十分火光,但见她慌张的后退,险险跌倒,低眉顺首的模样,知道她对大理国事和政局并不感兴趣,而是见到旧物难免会控制不住,又见她难得不回嘴的模样,心中柔软下来,“可是在找些什么?说说看,说不定我会知道。”
“前日里,看的《春秋纪事》,依稀记得随手放在案上,这会却怎么都找不到。”涟漪有些尴尬的轻声道。
“《春秋纪事》?下次找不到可以直接问我,我把他收到那边矮柜中了,那书写的是各地风俗和能人异事,到是值得一读。”段其郑笑着转身走到柜前将书取出递于她。
涟漪见气氛缓和,也放松下来,“大千世界本就无奇不有,每日在后宫之中,只能靠这些看看纷繁的世界,我到是相信书中那些记载都是真实存在的!”
段其郑拢眉笑起来,“恩,爱妃,所言不虚!是朕疏忽了,待到空闲时,朕便带你游走华夏九州,去寻寻书中记载的地方,走走看看,也是一种历练。”
涟漪抬首,见他深蓝色眸光中期盼的光彩莹然,不忍打乱他的憧憬,只得在一旁默然不语。
段其郑对她这种淡淡漠然的态度已然习惯,眼中的光彩更加明亮,不管她是否愿意,只要她肯留在这里,留在大理,他便会竭尽所能,完成她所有的梦想和喜好,即使穷尽一生,也要唤来她的真心以对,让她成为真正的皇贵妃,成为她的女人,不管付出什么代价。
想到此处,他嘴角上扬,自信满满的样子,看得一旁的涟漪不明所以。
午膳过后,涟漪斜倚在美人榻上,手握一卷书柬,读了起来,余香袅袅,朦胧的水汽蒸腾在院中,颇为惬意。段其郑这几日接待后风国的使节,正巧不在,她也落得清净,不是收敛了清静之心,而是大理皇宫戒备森严,凭她加上嫣然的一己之力,无异于飞蛾扑火,段其郑说的并没有错,离开大理,她没有落脚之地,这就是生逢乱世的悲哀,也是她特殊身份的无奈。
“姐姐,殿外左丞相程普求见!”嫣然自院外走来,禀报道。
“程普?!他来做什么?”涟漪挑眉,有些不解,在大理左丞相是段其郑的左膀右臂,涟漪与他只在大婚仪式上和偶尔书房他和段其郑商议国事时,匆匆见过几面,现今,段其郑不在,他选在这僻静的午后求见,不知有何用意。
“他只说有重要的事情求见您,还说事关重大,务必请姐姐抽空一见!”嫣然如实禀报道,“以姐姐现今的身份地位,量他不敢做什么出格的事情,不如姐姐就去见他一面,免得他没完没了的扰人清静。”
涟漪额首,“请他到花厅,我一会就过去!”
涟漪回去收拾整齐,一身爽利,依旧一身素色,只戴一只玲珑花簪,淡笑步入花厅,一个身着墨色官服的中年男子,硬朗的线条,挺拔的曲线,负手而立,听到脚步身,转身躬身行礼,“臣程普见过皇贵妃娘娘!”
涟漪向前两步,伸手虚扶,“丞相大人不必多礼了,坐吧!”
程普并未依言坐下,而是向四周张望,涟漪会意,挥退宫中一众人等,见脚步声渐渐远去,方道,“大人有话请讲吧!”
程普退后一步,扑通一声跪倒,深深磕下头去。
涟漪蹙眉,侧身让过,不耐的道,“大人这是为何?本宫与你平日并无过多交集,这会四下无人,大人有话便说,您是大理肱骨之臣,本宫受不起!”
程普未被涟漪冷漠的话语击退,再次叩首,低垂眉目,恭敬回道:“这个礼,娘娘受得起,也只有娘娘才有能力保大理多年安稳和盛世太平。”
涟漪挑眉,淡淡看着仍跪在一旁的程普,拂袖坐在长塌上,缓缓的道:“丞相大人,恐怕高看了本宫,我一个整日呆在后宫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那来那么大的能力力挽狂澜?!”
程普转身,上身跪的笔直,历经沧桑的脸上露出求恳之色,“臣知道贸然和娘娘讲这些是大不敬和僭越了,就算娘娘因厌恶而惩治臣,臣也要把话说完。臣在大理为官数十载,看着大理从弱小到今日的鼎盛,是多少人用鲜血和汗水换来的,臣要守护大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