费得里科是个骑士,也是一个刺客,他拥有着对上帝绝对的信仰,对人民绝对的忠诚,然而,此刻看起来,他们好像原本就是截然不同的两种人。
我以为自己能改变他的。
费得里科的嘴唇在干涩的风中动了动,可是却不知道说什么好。
他杀了柯西,也救下了他们两个的性命,然而,面对恶魔般的吞噬,费得里科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想要感谢他,还是指责。
所谓被上帝背弃的仆从,他们彻底的脱去了神性的外衣,剩下的,只有彻头彻尾的残忍。
耶路撒冷的夜晚总是清凉的,干涩的风虽然没有什么水气的成分,却总是让人觉得愉悦。
有人说,在这座城市,你可以听到上帝的低语。
费得里科很希望上帝现在告诉他应该做些什么。
为了确保伤口不会有问题,费得里科还是找了些水来,扯开了已经被弄破的外衣,雷纳德听话的举起手,当费得里科看到那没有一丝瑕疵的皮肤时,顿时被什么东西夺走了说话的能力。
——我原本以为你只是不太会与人交往,但是现在看起来,我们从本质上,就不是一类的人啊。
“费得里科。”黑巫师忽然先开口了。
费得里科好像打了个哆嗦,他翡翠色的眼睛里透着迟疑。
“我知道我是什么。”雷纳德的视线有点恍惚,“我不会杀你,所以,你不用害怕。”
黑巫师已经看到过太多类似的眼神了,大都是自己要杀的人,那种畏惧,却又带着憎恨的情绪让雷纳德感到熟悉,却并没有感到好受多少。
费得里科的眼睛大概很漂亮,所以,自己会忍不住觉得有点可惜。
“谁说我要走了。”费得里科忽然伸出手,随手弄乱了雷纳德的头发。
黑巫师一脸惊诧的看着比自己还要小了几岁的意大利男人,他的脸上带着点无奈,带着点宠溺。
“记住,雷纳德,上帝可以让我们做出选择,但是抉择的人却是我们自己。”
“你会遇到更多麻烦的。”雷纳德低声道。
“我的麻烦已经很多,所以,我也不在乎再增加一个。”费得里科漫不经心的一笑,当他看到那枚绿宝石的耳环时,眼睛里再次流露出了那种让雷纳德感到碍眼的情绪。
费得里科将那枚耳环葬在了圣山上。
“人死了,我们要做的就是遗忘。”看到他细心的用石头将那枚耳环埋葬,雷纳德不冷不热的道,“怀念最不值得。”
“的确。”费得里科喃喃着,“也许这是命中注定吧。”
国王毁掉了他的城市,现在,国王死了,很快,也就再也没有什么耶路撒冷了。
“你还准备继续留在这里?”雷纳德转过头看着他。
“我的人还会留在这里,如果萨拉逊人打过来,这个城市里的人民必须得到保护。”费得里科将最后一块石头压在了上面,转过头,“玛格丽特会希望我留在这里。”
“如果你留在这里,你会死的。”
“每个人都难逃一死,雷纳德。”
费得里科轻快的声音让黑巫师愣了愣,他记得自己那个年迈的随从也说过这样的话,为什么呢?如果人不能活下去,那么会有什么意义?
为什么?
死亡对于基督徒来说并不是最终的可怕,费德里克杀过人,他说过自己不在乎下地狱,只是为了做自己觉得是正确的事。
传说,拥有朗基努斯之枪的人,将会掌握人类的命运。
雷纳德不知道自己是否会掌握其他人的命运,但是,他始终不知道自己的命运究竟是什么。
但是,他忽然知道自己现在要怎么做。
“你不能留在这里。”黑巫师的眼睛里难得看到了一丝坚毅,“柯西不是为了宰相做事的,让黑巫师杀人的,一定还另有其人。”
没有什么圣城还会存在了,那些从欧洲来的狂热分子们一定会开始与萨拉逊人的战争,而后,等待着耶路撒冷的,将会是生灵涂炭。
当罗马人夺走这座城市的时候,杀尽了每一个犹太人,每一个穆斯林。
费得里科不知道雷纳德考虑到了这些没有,实际上,就算知道,多半黑巫师也是不会在乎的。
“你可以试着说服我,”费得里科垂下眼眸,拨弄着手心里的大马士革短刀,“或者,你可以去塞浦路斯。”
离开耶路撒冷,的确是雷纳德想要做的事,但是,此时,他却有些犹豫。
寻找自己的人没有如同预料中的出现,那个叫做柯西的黑巫师已经猜出了自己的身份,而其他人找来也只是时间的问题。
雷纳德可以换个地方继续躲,但是,治标不治本。
本来,因为考虑到弗瑞德里克的安全,他什么都不能做,但是如果费得里科可以保护弗瑞德里克,那么,自己是不是也有反击一次的机会?
雷纳德有点犹豫。
此时的决定将会是致命的,但是,也可能在未来的几十年里,他和弗瑞德里克都可以安稳的生活下去。
留在耶路撒冷,那些人迟早会找来。
“你如果已经这么决定的话,我也会留在这里。”雷纳德好像生怕自己后悔似的脱口而出。
费德里科顿时一呆,他以为雷纳德会直接把自己敲晕了事。
“如果你想要相信一次你的上帝,那么,这次我会和你站在一起。”
费德里科笑着捂住了眼睛,“这算什么?知道我失恋,所以来安慰我?”
“你需要安慰?”
绿眼睛的意大利男人轻轻的呼吸交错在耶路撒冷的夜风中,冰凉的液体顺着他的指缝慢慢滑落在地上。
“如果你的上帝真的存在,如果他真的看得到一切的话,他或许会做点什么。而且……”雷纳德喃喃着,“你说得对,总是逃也不是个办法。”
“要来找你的,是什么人?是其他的黑巫师?”
雷纳德皱起眉,低语,“如果只是黑巫师就好了。”
“他们是为了朗基努斯之枪来的吧?”
“……”
“你如果告诉我到底是谁,我或许可以帮你。”费德里科眼神一暗,“不过,你如果不相信我的话就算了。“
“我不是不相信你,只是……”雷纳德没有说出原因来,实在是因为这个答案在基督徒的土地上实在是太过于危险。
他好像终于下了很大的决心似的抬起头,“是教会的人。”
“哦。”
费德里科平淡的反应让雷纳德惊讶了一下,“你知道?”
“只是能多少猜到一点吧,如果不是黑巫师,那么必然是另外一方了……再说,在整个西方,最安全的就是欢迎所有信仰的耶路撒冷,如果你是在躲避教会的人,就很容易解释了,我只是觉得很奇怪,”意大利人想了想,“教会的人,只是人类吧?”
“黑巫师也只是人类。”
看到费德里科带着些不信的视线,雷纳德避开了这个话题,“况且,教会的人知道一些可以轻易杀死黑巫师的方法,他们会不惜一切代价的收回朗基努斯之枪。”
穿着白色长袍的教会使者,他们不会顾及任何普通人的生命,这几千年的时间里,他们和黑巫师的战争似乎从来没有结束过。
“那些神的使者,杀人的时候就和黑巫师一样毫不留情。”黑巫师低头闷笑了一声,他仰起头看着天空,“上帝的使者,哼,是否背叛神只是取决于信仰。”
费德里科盯着他的眼睛,“你没有信仰,究竟是因为你根本不相信上帝,还是因为那些人的缘故?”
“算了,这不重要……”费德里科喃喃着道,他从石阶上跳下,“跟我去见刺客的首领吧。”
“我好像没说过要加入你们。”
“相信我,如果你真的想要摆脱教会的追兵,找他会是最合适不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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荒芜而寂寥的夜,慢慢的覆盖了耶路撒冷。
马儿的嘶鸣从远处逼近,马上的骑士穿着奇怪的银白色衣服,衣襟处用金属镶嵌着十字架的标志,甚至看不出那是什么材料制成的,马蹄处银光微闪,华丽的无声无息。
“终于找到了。”骑士喃喃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