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即使不能回到清水本家,清水一想到以后可以和这样的母亲一起在相依为命,他也得到了莫大的满足。
当年清水氏坦白罪行的组内大会,清水宏寺并没有亲身参与,他并不知道在大会上自己的生母是怎样阐述十年前的那个事件。关于事件的所有一切都是通过别人之口转告的。
组内大会结束会,清水氏暂时被囚禁在组内,等待清水家在东京安排妥当,就会把清水氏和清水宏寺一起送过去。
实在等不到到了东京才能和生母相认,清水去拜托了这十年来在组内唯一可以信任的人——赤司贤二。
身为九代目的二子却一直不被看好,贤二也不在组里晃招人烦,国中的时候就去了国外念书,如果不是组里发生了什么大事,贤二也不会回到日本。
贤二是清水最敬仰的人。从小就被当作清咏组继承人培养的清水在自由上受到严格限制,甚至连兴趣爱好都有规范和标准。只有当贤二从国外回来的时候,清水才能从贤二的口中听到国外各种有趣的事。
也只有贤二能够让压抑的清水真心地笑出来,也只有贤二在大家对于清水身份的改变冷眼相看时还保持着不变的态度。
裁决清水氏的组内大会结事后,清水在庭院里找到了坐在阳光下静静看书的贤二。
“贤二叔……贤二大人,您可以帮忙让我见一见我的母亲清水氏吗?”就算在赤司家受了十年的精英教育,清水的敬语体还是使用得不大流畅。
“可以哦。”贤二拉过清水让他坐到自己身边,“宏寺的事情我听说了呢,以后直接叫我贤二哥哥就好了。”
贤二的笑颜让清水觉得今后的生活充满了光明。温柔和母亲,远离组内纷争的普通人的生活,如果可能的话,也许还能和最喜欢的贤二哥哥时常联络。
可是等价交换要付出的代价可不只有如此而已。
“母……亲……我是宏寺……”十年来第一次觉得“母亲”这个单纯的词汇也可以有着血液一样温暖的温度,十岁的清水哽咽着了。他不再是那个承受着巨大压力的“征少爷”,现在的他可以向自己的生母倾诉这几年自己的辛苦,想要假意地责怪她当年为什么要把自己换到赤司家然后扑到她怀里撒娇,想要和她共同鼓舞着以后在东京的生活……但是……
地下牢狱里,那个曾经有着世界最温和笑容的女人头发凌乱,受了私刑的身体上挂着褴褛的衣衫,空洞的眼神里是不正常的恐惧。
“宏寺?都是你的错……如果不是你太没用,我怎么会变成这样……都是你的错……没用的孩子去死就好了……”女人的面孔越来越扭曲。
去死就好了?……清水宏寺无法想象曾经那样温柔的女人竟然会对自己说出这样的话。但是她说的并没有错。如果不是自己太无能,怎么会轻而易举地就被质疑了“征少爷”的地位?如果不是自己太懦弱,怎么会让赤司征十郎夺走了一切本该属于他的东西,连自己的生母都不愿意与自己相认。
无法承受这样的打击,清水哭着跑出了牢狱。可是紧跟而来的,是另一条传遍了整个组的消息:大概是无法接受从“征少爷”高高在上的位置上摔下来,清水宏寺逼疯了自己的生母。
才不是这样的!才不是这样的!清水想要把心里的委屈全部都喊出来,可是张开嘴却完全发不出声音。反正他的声音也不会传达到任何人的心里,反正现在的他只不过是一个可有可无的疯妇之子。无论从前现在还是将来,他都只是孤苦无靠的一个人。
当清水为自己悲苦的命运哭得不成人形的时候,身后却响起了贤二温和的声线:“现在大家因为小征自杀的事情都忙得不可开交,没有时间来安慰宏寺呢。”
“自杀?他拥有了一切还有什么不满的?”痛苦得想要自杀的人是自己才对吧!可是天性的懦弱让他始终都没有自我了结的勇气。
“是呢,所以贤二哥哥很为宏寺不平。”贤二温和的笑容就像是一张充满了诱惑的地狱邀请书,“如果站在我这边的话,我会为你取回你应得的东西哦。宏寺不想再次成为被大家尊重的‘征少爷’吗?”
“……那不是我想要的……”清水虽然优柔寡断却也明白自己真正想要的是什么,“我本来就不是赤司征十郎……”又或者说他根本不想成为赤司征十郎,所以才在身世被揭穿的那一刻没有半点怀疑。
“我知道宏寺想要的是什么。”温暖的阳光洒在贤二的脸上温和依旧,“宏寺不想让你的生母清水氏真正认同你吗?”
“……”
在贤二的安排下,清水对于赤司的自杀和清水氏的精神崩溃一直保持着沉默不语的态度。
听说赤司为向九代目请求赦免清水氏的罪责而闹得不可开交,甚至以跟随清水氏来到东京相威胁。而事实上,那个从无戏言的家伙也确实这么做了。
因为赤司的介入,清水宏寺在东京也没有跟自己生母住在一起,如果不是贤二的照顾,清水一个人也无法在东京生存下去。
虽说是站在贤二的阵营里,但清水也并没有实质性地为贤二做过什么事,连绑架黑子的事件都是清水为了恶意地报复一下赤司而向贤二求助支援的人手。
原来以为自己这一辈子,至少在十代目人选确定之前,都不会再与赤司家和清咏组有所瓜葛,但是贤二却在这个时候告诉他,将一切夺回来的时机到来了。
在赤司的天帝之眼已经出现觉醒征召的情况下如何翻盘?
清水疑惑着,而贤二的表情看起来却胸有成竹:“因为我知道赤司家的秘密啊。”
赤司家的秘密?那是什么?
清水在意着贤二说的话,但是贤二却说:“宏寺什么都不用担心,在组内大会的时候只要表现出受害者的身份就可以了。现在知道了反而会演得不像呢。”
清水一方面拼命抑制着自己的好奇心,一方面又隐隐觉得被贤二带回的自己的生母也许会知道赤司家的秘密。
最终好奇心战胜了理智。就算那个女人精神疯癫,也能从只言片语中寻到蛛丝马迹吧。而且听说……她的精神状况已经稳定很多了呢……
京都乡下的某座隐蔽的私宅里,趁着贤二回清咏组本家的机会,清水宏寺鼓起了莫大的勇气,第二次直面自己的生母。
然而眼前的景象让他全身的血液都被冻住了。
清水氏的和服松松垮垮地耷拉在身上,露出左半个乳/房,她高举起一把剪刀,对着自己的心口刺了下去,鲜红的颜色立刻浸染了她身上素雅的和服,随着她滑落下来的身体滴滴嗒嗒地淌到了地上。
倒在地上的那一刻,清水氏清明的眼里倒影出了清水宏寺和他身后赤司征十郎的影子。
她的唇角露出了欣慰的笑容,断断续续却又分明地说:“宏……宏寺……我的孩子们……对不起……”
“啊!——唔——”眼前生母重伤流血的景象太过冲击,清水宏寺忍不住失声叫出来,却被人从身后捂住了嘴。
“清水君,是我。”黑子安抚性地拍了拍清水的肩,等到清水深呼吸几口气终于冷静下来的时候,黑子才放开。
不同于清水的惊慌失神,赤司则显得非常冷静。他几步走到清水氏的面前,蹲下身查看伤口。
“宏寺,让医生过来,母亲还有救!”
清水捂着嘴,大滴的泪珠控制不住地从眼里掉落:“……这里没有医生……”
“那就让我带她离开这里医治!”
清水宏寺犹豫了。让赤司带走生母,就是破坏了贤二明天的计划,这无异于背叛了贤二,但是如果任生母的伤势这样恶化下去,她过不了多久就会失血过多而死。
“没……没关系……”清水氏声音微弱,但是看着清水宏寺眼神却比两年里的任何一刻都要清明,“宏寺……妈妈是爱你的……对不起……对不起……请一定要原谅妈妈……”
“母亲,暂时别说话了。”赤司并不强壮的身体里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量,一下就将清水氏抱在怀里。
清水咬了咬牙:“我去调开守卫,你们从正门离开。”
赤司没有想到一向怯懦的清水会那么快做出决定,他愣了愣说:“宏寺,谢谢你。”
清水整理了一下表情,向赤司点了点头正要离开,被黑子拉住。
“清水君,刚才遇到我们的后院是摄像头的死角,我们在墙外等你,要走一起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