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身体摇晃了一下,我赶忙扶住,让他坐在我刚坐的大石头上。
“没事吧?”我们俩异口同声。
“没事。”还是同声异口。
“爷……沈姑娘……你们在哪儿……”
“是他们找来了,”听了一会儿,兰兰说,同时示意我安静。
于是呼唤声渐渐远去。
“你怎么不回答他们?”
“我不想回家。”
“为什么?”
“小时候,家里人教我读书识字希望我能光耀门楣,可书读得越多,我越向往自由自在的生活,无奈的是我是家里的长子,没有选择的权利,只能过被安排好的生活。”
“午饭的时候,家里来信催我回去,但是我不想回去。”
“哦,我还以为你家出什么大事了呢!害我白担心一场!”我愤愤地说。
他忧伤地笑了:“如痴方丈是我多年的朋友,本来想寒山寺景色甚美,想带你去看看,顺便请如痴为你指点一二,谁知道他竟见面就要度你出家!”
“或许也是因为你的回答,他才有此念头,毕竟我说过很多次,他都不肯收我。”
“你要出家——因为蝉儿?”
“不完全是,”兰兰摇摇头,“佛门清净,入了山门,就能了却红尘中所有烦恼,念经诵佛虔诚度日,如闲云野鹤一般,多逍遥!”
“你这是逃避!”
“你还记得如痴问你的问题吗?”
“记不清了,他好像说‘世人若欺负我、骂我、骗我……’”
“世间有谤我、欺我、辱我、笑我、轻我、贱我、骗我,我如何处治乎?”
“对,是这样的。”
“我求他收下我的时候,他也曾问过我这个问题。”
“你怎么回答的?”
“正确的回答应该是:只要忍他、让他、避他、由他、耐他、敬他、不要理他,再过几年你且看
他。可是我做不到,所以我没有回答,他问的问题正是我烦恼的问题,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管他做到做不到,你先让他收了你再说啊,这个禅机,可以慢慢悟的嘛!”
“佛门不打诳语!何况他是得道高僧,你有没有参悟他是能觉察出来的。”
“那他怎么要收我呢?我说什么了吗?”
“或许,这就是慧根,就是缘分。”
“我才不要有缘!”我摇着头站起来,“虽然我现在没人疼没人爱的,但我还想到处走走,去看
看我国壮丽的山河,策马啸西风,并肩看彩霞,举杯邀明月,狂歌五柳前!”
“好!好个‘策马啸西风狂歌五柳前’!你若是个男人,我一定和你义结金兰!”
“义结金兰?女人也可以啊!”我想起了哥哥陈永华。“苍天为鉴,明月……没有明月,那就星星为证,我们撮土为香,就在这儿,‘梧桐结义’,怎么样?”
“你投胎的时候,鬼差一定是玩忽职守了,不然你绝不可能是个女人!”
“切,女人怎么了?你这个大男人还不如我这个女人呢!”
“是是是,我怎么能比得上你,你可是我们的沈大小姐啊!”
“哼,知道就好。”
第二天我一直睡到下午才醒,好像他的哪个朋友来过,因为花园的亭子里还摆着酒菜。兰兰独自一人坐在桌旁,一手拿着酒杯,一手握着一块兰花手帕。
“哇,对酒当歌,人生几何!”我本来想很潇洒地一饮而尽,结果酒太辣,呛到了。
“干嘛只看着手帕不说话?哦,说,是哪个小美人给的?”
他转过头来,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一会儿,然后字斟句酌地说:“刚才,姜宸英来过。”
“哦。”
他不经意抖了下手帕,把杯里的酒喝光。
“哼,何以解忧,唯有杜康!”他说。
“正解!满上!”
一看他就知道是个常应酬的人,喝酒的姿势那么帅,只是脸色越来越白,而我就像进了桑拿房一样,不停地出汗,热死了。
“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来明日愁!”说完砰地一声放下杯子。
“切,”我哼了一声,“多大个小屁孩也敢这么感慨?”
“我活到现在不过短短三十年,经历了多少悲欢离合?哈,是不对,应该说是钟鼓馔玉不足贵,但愿长醉不复醒!”
“你那算什么!我不过十七岁,却参加了三次葬礼,爷爷、奶奶、外公,是他们把我拉扯大,可还没等我好好孝敬他们……你这个算什么?”
都说酒后容易动真情,亲人的脸此刻分外清晰,他们对我的好,就像是刻在我心上的伤,一下下疼得厉害。
“宛儿!”兰兰傻乎乎地看着我叫道。
“我认识你,你是沈宛!”他大概喝醉了,拍着手大笑道。
“宛儿……”他好像才发现我坐在他旁边哭似的柔声说,慢慢将我搂进怀里。
“你不是还有我么?”
“你?”
“只要你不离开,我会一直陪在你身边。”
“真的吗?”
他笑了,我从未见过那么迷人的笑容,一双缠绵的眼睛里闪烁着深邃的光芒,连眨眼的瞬间都充满了诱惑。
“真的。”
我和他几乎是在同一瞬间推开了对方。
“那个,别喝了,”我站起来,“回去洗个热水澡,然后早点睡吧。”
“嗯。”
我离开的时候,兰兰又看了一眼那方手帕,想了想,自己摇摇头笑了。
“沈姑娘?沈姑娘该起床了?沈姑娘?”
我迷迷糊糊睁开眼睛,看见梦岚好看的脸。
“姑娘起来吧?爷说今天要带姑娘出门呢!”
“啊~去哪儿?”
“今天是城中崔员外生辰,前些日子就下了帖请呢,姑娘没事也跟着去吧,就当散散心。”
“哦,那好吧!”
到了崔家我才醒悟过来:什么崔员外,直接告诉我崔墨染不就得了,害我白白好奇了那么久!不过兰兰的身份好像真挺高,不但主人亲自接待,连等候都是在后花园,独立且清静。
“先生能来,敝宅真是蓬荜生辉啊!”崔墨染说,又露出两只大酒窝。
“哪里,得崔兄之邀,才是在下的荣幸!”
“这位就是沈姑娘吧?”
“宛儿!”兰兰推了我一下。
“什——啊是啊,嗯。”我刚才一直在愣神,进门的时候与一个少年擦肩而过,我总觉得他的气息很熟悉,但一时又想不起来。
“墨爷生日快乐!”我说,顺便掩饰刚才的尴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