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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柔一进屋,便见孟章和陈翘儿、祝小鱼、邹雨嫣坐着在分果,顾欢在太学请了假回来陪阿姐,这会正替代顾柔招待客人,他剥了一只柑橘递给邹雨嫣。向玉瑛因为转去了屯骑营,而屯骑营不放假,便未能成前来,托祝小鱼捎了一点军中手制的肉脯过来送给顾柔。
见到这大屋如此热闹,顾柔郁闷许久的脸上终于见了一点笑容。
孟章看见顾柔便道:“你无须着急,国观在京郊拥有大片田土,蓄养鸡鸭马羊;若是他们始终扣着人不放,我便天天放白鸟营的新兵去那附近纵马练兵,让他鸡飞狗跳,羊马受惊,半点也长不起来。这些道士们再清高也得吃饭,就不信他们能忍得了。”
银珠一听这法子可缺德,不由得眉开眼笑,连忙双手给孟章续茶。
顾柔也觉得挺损,不由得问道:“这么做不怕他们跟朝廷告你的状吗?说到底只是我们一家之事,如果因此累及孟司马您,那就不好了。”
“这里没外人,我又不是公事前来,你私底下还喊我孟章就行了,何必见外呢?”孟章笑道,“国观今时不同往日了,皇上倚重儒宗,如今朝廷再也不会护着国观,工部正在重新清点京城中贵族豪户的产业,国观也在其列;他们过去有特权不必交税,如今却要补上往年的税银;国观占有那么多田土,这一笔钱够他们头疼的了。”
顾柔点点头,感激道:“那就好,多谢你,孟章。”“小事。”顾欢在一旁插嘴道:“孟司马,听说您快要调动了?”
顾柔一愣,目光从弟弟转向孟章,调动的意思是?
孟章微微一笑,道:“你一个棋士,怎么打听起军中的消息来了。”
吃着柑橘的邹雨嫣用力过度,咬了自己一脸橘子汁,有些尴尬地道:“怪我多嘴,不过孟司马,这消息也算不上新鲜了罢,早晚他们都会听得。”
原来,冷山从五官将晋升太尉之后,五官将的官职一直空缺,五月中旬皇上又要按例祭宗庙祈求风调雨顺,届时需要郎署的仪仗,缺一个五官将可不成样子,于是这件事又在朝堂上被提起,冷太尉便举荐孟章。只是因为丞相钱鹏月又举荐了别的人选,两人相持不下,皇上便没有当场定夺。但是这件事却很快传了出来,传到军中,都说孟司马要升官调职了——他是冷山的旧部,冷山都做太尉了,还能少得了提拔孟章吗?于是一时间前来道贺送礼的不少,都被屯长何远奉命按军令赶了回去。
孟章道:“没影的事,休要乱传。”邹雨嫣点点头,脸上变得严肃许多,陈翘儿却笑道:“可是孟司马,我听说日前有媒人到您家,还传您定亲了,这个能问吧?”
顾柔看孟章也露出笑容,却不回答,便猜测,这十有八九是真的。
虽然有些惊讶,顾柔也笑着询问:“那是否可以提前恭喜您了?”
孟章终于点头,笑道:“是我表妹,这些年家中催促,尤其是我母亲。将此事确定下来,也好令她老人家安心。”
顾柔观察孟章一言一行,均成熟了很多,点头道:“这是好事一桩,恭喜你了。”
孟章和石锡不一样,石锡板执,而孟章处事圆滑许多,他既能够在国师手底下如鱼得水,也能够迅速融入冷山手下,于是两人境遇便大不相同。
正想着,忽听“咣啷”一声,大家一同看去,只见祝小鱼的手哆嗦着,脸色发白,茶盏落在地上已然跌碎。
“伍长,伍长……对不住,俺赔给您。”祝小鱼语无伦次,慌乱避开众人眼光,弯腰捡拾碎片。
“姑子小心别动手,让我们下人来做。哎呀,当真划破手了!”银珠将她扶起来。
顾柔注意到,孟章虽然微笑着,但看祝小鱼的眼神中,仍然浮起了一丝淡淡的歉意。
“银珠,你扶小鱼下去包手罢,”顾柔指挥银珠道,“一会上菜了回来用饭。”
祝小鱼离开内堂以后,场面顿时变得有些尴尬,陈翘儿和邹雨嫣默默吃果,顾欢也没说话。大家仿佛都有些担心祝小鱼。
孟章立起来,也准备告辞了:“我就不打扰夫人休息了,倘若国观内有什么消息,我会随时差人告知夫人,请夫人保重身体,也好和大宗师早日团聚。”“好,我送你。”
顾柔特地亲自送孟章出门,他上轿子以前,顾柔思忖再三,终于道:“孟章,小鱼你别担心,我们姐妹都会尽力开解她,你放她一个假,让她慢慢懂事吧。”
孟章含着笑容,点了点头:“多谢夫人。”如今他官越做越大,言语甚是谨慎小心,不过脚跨出一步,还是回过头,迟疑一瞬补充道:“其实,我一直将小鱼当作妹子看待,只是……”
“你不必担心这个,你明明白白说出,教她死了这条心,这并无过错,反倒挺好;她留在我这里,你大可放心。她会想明白的。”
孟章展颜,双手合揖,低头行了个大礼:“多谢夫人。原本我来帮你的忙,最后反倒麻烦你帮忙了。”
顾柔送走了孟章,打算回去看看祝小鱼,忽然听见争吵声渐渐接近。
她循声望去,只见侧门旁边,自家的护院家丁正在和一长身青年说话,家丁争得脸红脖子粗。
顾柔好奇,谁敢在国师府门口找茬?她悄悄接近了看,不由得惊讶,咦,这不是碧游宫的丹朱长老吗?他峨冠高髻,一边不慌不忙地说话,一边还捋了捋衣袖。
不知道他跟自己的家丁说了什么,那家丁张宝情绪十分激动,抡起了扫帚,便要朝他打去。
顾柔赶紧快走两步,厉喝一声:“住手。”
第209章 文学|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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丹朱长老一见顾柔; 便展颜笑对那家丁道:“你看吧,我说我会是你家主人座上宾; 你却不信。”
家丁张宝不服气,放下扫帚跟顾柔告状道:“女君,这道士既无拜帖也无请柬,招呼都没打就想往里闯; 不晓得想干什么,小的觉得他不怀好意。”
顾柔道:“你下去吧; 你护院有功; 去刘青那领赏。”张宝这才把一口气也放下,退下了。
顾柔跟丹朱长老相互行了礼,问他道:“既然长老驾临,为何不走正门呢; 也省去许多麻烦。”
丹朱长老笑道:“还是夫人通情达理。可惜我来得隐秘,不想让门派中人知晓; 所以只好走侧门了,恰好碰上你这忠心耿耿的家仆。幸好夫人来得及时,否则我便要被乱棍打出,有失体面了。”
顾柔心想; 又何必虚假客套呢?以他的功夫想要硬闯,哪个家丁又能够阻拦。然而对方是碧游宫的人; 顾柔不好得罪他,便显得很客气:“不知丹朱长老突然造访,有什么指教。”
“正有一事; 想请夫人帮忙;不过在此之前,想跟夫人请教一个问题。”
“长老但问无妨。”
“我观夫人轻功绝佳,不知师承何处,”丹朱长老顿了顿,忽然想起云泱子很有可能隐匿姓名传授武功,又道,“您若是不方便回答,就告诉我你在何处遇见他?”
顾柔不由得愕然。
……
书房内,樱桃果盘和清茶都已在案上摆好,顾柔和丹朱长老相对而坐。
方才丹朱长老一番诉说原委,顾柔惊讶不已,她心里终于对于传艺师父的来历知晓了大半。
——当年,洛阳灾荒,她和弟弟顾欢相依为命,却又因为年纪太小没有谋生的本领,只好一件一件变卖家产去当铺换银子。顾柔在一件破庙偶遇云泱子,只见他宁肯饿死也不偷吃佛寺贡品,觉得他和别的乞丐不一样,便将买的食物分了一些给他。
这便是和传艺师父结缘的开始。只是,顾柔很想不通,她遇见的师父形容落魄,瘦削枯黄,何以跟丹朱长老口中的“英俊潇洒,风度翩翩”的云泱子前辈联系得上?
“唉,这师妹你就有所不知了,”丹朱长老还没有真正见过顾柔的全部武功,就已经很肯定她的传艺师父就是云泱子,还开口叫上了师妹,“我这位师父虽然天纵奇才悟性超群,一生潇洒快意行走江湖,可是却偏偏为情所困,喜欢上一个不该喜欢的人。”
“哦,原来如此。”顾柔点头。难怪遇到云泱子前辈时,他那番模样。
“师妹,师父临走以前可曾告诉你他的去向?”丹朱长老说到此处,却又自问自答把自己的问题打断,“唉,罢了,他连道号都隐瞒了你,又怎么会告诉你行踪呢?看来他是铁了心退隐了。”
顾柔道:“是啊,我问过他好多次,他都没有说。也是遇上长老您才知晓师父的来历。”
丹朱长老闻言微笑,眨了眨眼睛道:“这就是常言所说的缘分了,因缘际会,该相逢的人终会相逢。既然我已经找到了师妹你,那么师妹是否能将碧游宫的轻功心法完璧归赵呢。”
“我自然应该的。其实就算您不说,我也想要帮助大伯……不,丹华掌门取胜,”顾柔说到此处,露出了愁容,“可是他拒人于千里之外,我实在也没办法。”
“我这位师兄并非冰冷无情,只是……”丹朱长老说到此处停顿,反问道,“夫人知晓他早年的经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