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汪筹听了心里一惊,转头看向边角上被亲兵刀戟架住的三位美女,果然如花似玉,没想到竟然是侍中钱鹏月的小妾。他原想把这一院子的人都带回去好好审讯,却未曾想到顾家还有这等人物,坏了,顾家虽然籍籍无名之辈,钱家绝不好惹,尤其是钱鹏月,如今皇上频繁召他入宫,似乎颇得信重,不好轻易得罪。
然后转念一想,又思及一旦此事传扬出去,还不知道钱鹏月那边会有什么动静,他只想要对付慕容情,万一给太尉多招了个敌人……汪筹顿时惊慌起来,他看看自己的主子云晟,云晟的脸正铁青着。
云晟的脸色已经说明了他的决定,身边副将道:“将案犯带走,其他人收队。”
在姐妹们焦灼的视线中,顾柔被架出了自家的小院。临近黄昏时分,天空下起了微微的小雨,她抬起头,夕阳却已藏在乌云之后。
顾柔怔望着那片乌云出神,国师的声音传来:【我出宫了,半炷香便到。】
【大宗师,我不急;不过,我有件事,您听了先莫要着急……】
顾柔在士兵羁押下随队慢慢走着,葫芦巷里堵满了围观人群,步履维艰。士兵在前面开道,大呼小叫驱赶百姓,云晟的副将请示道:“大人,要戴枷么。”
云晟骑在马上,脸上泛着得意又威严的笑容:“既然是国师夫人,给咱们大晋的国师留些体面亦无不可,就这么走吧!”在他心里头,顾柔戴不戴枷锁示众已不重要,重要的是,从顾柔成为钦犯这一刻开始,慕容氏这个繁盛荣耀逾百年的大晋豪门,已经注定要没落在他云家的践踏之下了。
第181章 文学|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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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师觉着今日在御书房; 皇帝的态度甚是反常,先是问他来年调整军备之策; 又问两河补粮之计,最后,言说为贺他大婚之喜,赏赐他宝剑、玉珏、青盖车。
他心有疑惑; 但却不好多问,直到等到临近黄昏; 皇帝闲扯罢了放他归去。他才下了丹犀; 便见内宫宫门外有个人影在守卫阻拦下团团乱转,看身影像是孟章。
他预感事情不妙,朝着孟章走去,忽然耳边响起顾柔声音:
【大宗师; 我有件事,您听了先莫要惊慌……】
【你说。】
【云晟方才来我家; 以钦犯之罪拿我,如今我正同他前往御史衙门。】
国师浑然一震,他刹住脚步,陡然转身; 回头朝身后望去。
只见恢弘的皇宫伫立在黄昏的阴影之中,太和殿的三道宫门; 犹如森森的三扇无底黑洞。
他幡然觉醒,今日皇帝召见垂询,也是一桩阴谋。
顾柔道:【大宗师; 您千万不可同皇上求情,今日云晟携太后懿旨前来,必是皇上的意思,他又不肯亲自出面,故而借太后之口。】
国师默然立住。
新婚之日,皇帝却襄助云晟调虎离山,合谋抓走他的妻子,此可谓他生平未遇之辱;若是先帝仍在,他自然知晓如何应对,而这位少帝为事软弱无决,又对那云晟言听计从,他竟一时心乱无比。
顾柔又道:【这边御史衙门的差役待我不算无礼,有您在,他们总归不敢造次。大宗师,云晟想从我身上得到铁衣,由此诬陷您私藏重器图谋朝廷之罪。我在狱中必不会听命于他,但只怕他另有诡计,请您还多多从铁衣着手,替我周旋。我走了。】
顾柔说罢,再没了声响,在他听来犹如万箭扎心。这必是她身临绝境之际,为他作出的一番考虑。国师深吸一口气,缓缓吐出,冰冷清锐的眸子深望着宫墙,仿佛要在上面盯出两个窟窿来。
他知晓此刻不可乱了阵脚。云晟今日之举必然早有预谋,少帝如今纵容偏信与他,便说明对自己已起了疑心,此刻回头求情于事无补。
方才受到顾柔提醒,他猛然闪过一念,顿有了主张,于是返身而去。门口孟章急急相迎,正欲禀报今日白天之事,国师挥手打断,吩咐道:“你马上安排人去一趟东莱,传本座的口信,带沈砚真立即入京。”
……
顾柔随衙差们走出了葫芦巷,听见那差官同云晟的心腹汪筹商议:“这位夫人既是北军出身,或将她关入居室狱?”汪筹骂道:“居室狱隶属北军,岂非又回到了国师手中,还要你们廷尉衙门作甚?将她押入廷尉诏狱!”“喏。”
长安中诸官狱三十六所,汪筹所言的廷尉诏狱,乃是其中最为重要的一间:奉诏而立,直属朝廷,由廷尉掌之,主要处理重大的政治案件,譬如大臣悖逆、皇亲犯法、政变、大不敬等等,凡是进入这所诏狱的,无一不为牵扯朝廷大案的重犯。
顾柔听得这些,便晓得在劫难逃,再忧惧亦是无用,不如静下心来思索。云晟想要从她身上坐实国师谋反的罪名,早晚都会来提审她,须得想好如何应对,莫教他断章取义抓了把柄。
衙差们将顾柔带进城东的一条守卫森严的巷子,沿路青瓦灰墙,严如堡垒,尽头便是令人闻风丧胆的廷尉诏狱。守卫见了腰牌,打开重重牢门,将顾柔送了进去。
诏狱内部青石铺地,过道狭窄呈“几”字形来回,两旁皆是粗木牢门关押着的犯人。监狱里安静得出奇,犯人倒不同于想象中的哭天抢地,甚至顾柔还看到有的人甚是体面,衣冠锦绣,容颜齐整地坐于狱中。
顾柔尚未来得及疑惑,汪筹便在她身后阴阴而道:“夫人,这些人都同您一样,刚刚进入诏狱。他们之中不乏公卿贵戚,自恃风度地位,不肯低头伏罪,于是便咬紧了牙关,自以为不声不响,便能在此地熬过去。”
顾柔既来之,则安之,便顺着他的话道:“听阁下的意思,还有其他的法子令他们开口。”她说话不紧不慢,云晟在后头面无表情观察,见顾柔态度从容如常,行走在监牢内部犹如漫步郊外,不禁微微皱眉。
汪筹笑着拱手鞠躬道:“夫人聪明,这自是有法子的。夫人请。”
随着衙差带路,头顶天光豁然一亮,那过道中断了,走到了一个出口。
出口外部是一高墙圈禁的大院,院中有一口井,放了一些木栅在边上,几个差役正在打水洗手。走近经过时,顾柔见那些木栅上血迹斑斑,方知这些奇形怪状的器具是刑具。
穿过院落,又进入一条幽暗的过道,仍然是青石铺地,两旁监狱。顾柔这才明白,方才经过的,只是第一重监牢。这是第二重。
第二重监牢里,犯人们的状态显然远不如第一重监牢里来得轻松。这里的囚犯一听见脚步声,便纷纷靠向过道,哭嚎哀泣,从牢门缝隙中伸出手来叫喊。
汪筹道:“前头监牢里里舌头不听话的,不肯讲实情的,便全部投入这一层诏狱。”
顾柔道:“这些都是被加了刑罚的么?”
汪筹笑道:“是。国法无情,若是有罪,即便皇亲国戚亦不得例外。”意有所指地盯着顾柔,他身后云晟始终注视顾柔神情态度。
顾柔淡然道:“倘若用过刑罚,仍然不肯招认呢,是否还有第三重诏狱。”
“自是有的。夫人请。”
顾柔随着汪筹又度过一重天井院落,进入第三重诏狱。
这里光线全暗,没有窗孔,守卫擦亮了火折子,汪筹引燃火把,在前方毕恭毕敬引路道:“夫人这边请。”
监牢内,蟑螂老鼠乱窜,火把所过之处,昏暗的光线照着囚犯们森森的面孔。
大抵是能熬过两重诏狱而拒不认罪的人太少了,此处的监牢显得空旷,仅有的几个囚犯,均受过极为严重的刑罚,被割鼻剜耳,几乎都气息奄奄,悄无声息地靠在角落,眼光凄惨空洞宛如幽魂。他们一动不动,冷不丁望去,那森森的目光极为骇人。
顾柔知晓,这是对方给她的一种警告和威胁,倘若负隅顽抗,她的下场便会和这些囚徒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