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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瞬间,白骥能听见心中冰封龟裂的声音,他曾经认为软弱的、是责任的家庭在这一刻保护了他,不是肉|体而是精神。他几乎要哭出来,做出“扑进母亲怀里哭诉”这种事来,然而,他最终还是抿着嘴,挤出个难看的微笑。
“妈,我们先回去吧。”白飞及时插嘴道,“这里人多眼杂的,哥,你的别墅在海边啊?这个天能不能游泳了?”
白骥拍了下白飞的脑袋,道:“能游,我带你去游。”
“别听你哥的,他前两天才因为游泳感冒了。”
杜文的声音一响起,温馨的重逢场面顿时就冷却了下来,白飞嘻嘻笑了下,凑过来搭着他的肩膀道:“那你和我一起游吧,来来,带我见识见识。”
白飞确实接受了杜文,白母也默认了一切,但这并不代表她能够毫无芥蒂的接受“男媳妇”。当然,在他们眼里杜文是“男媳妇”,如果知道零壹之分,恐怕心里的刺又会多了一根。所以,这种场合下白飞总是非常知趣的带着杜文走人,杜文也总是低眉顺眼的不说话。
白母看着小儿子和杜文勾肩搭背走远的背影,挽着大儿子的手边走边道:“你这么大了,你的事我也不好说什么,但我希望你注意点杜文。”
“注意点?”
“这个人的眼神不对,他跟着你的目的恐怕不单纯。”
白骥不得不佩服老太太的慧眼如炬,只可惜,这个警告似乎来得太晚了。
“妈,没有的事,杜文和我很好。”
“真的?”
“真的。”
“那这次的新闻是怎么回事?你的公司怎么被他弄出问题了?”
“不是他弄的。”白骥不假思索的脱口而出,讲完了又忍不住苦笑起来,“我太冲动了,进了不懂的领域所以才赔的,不过公司平时他管的多,出面什么都是他。”
“你不能太相信他啊,我看新闻里只说他不说你,还以为你被夺权了呢!”
白骥的表情更加苦涩,拍了拍母亲的手,轻微的叹了口气,道:“妈,你想太多了。”
遗憾的是,白骥很快就发现在母亲面前撒谎是一件多吃力的事情,当老太太把别墅上上下下、里里外外转了一圈后,拉着他就奔到外面,严肃的道:“你和杜文是不是出事了?”
白骥立刻斩钉截铁的道:“没有。”
“你们这地方才搬来不久吧?”
“早就买了,但住的不多。”白骥谨慎的撒了个谎,“每年只有冬天才来住住。”
“你们住了多久了?”
“一个月左右。”
“又在撒谎!”白母的口气有些急了,“你们都不是什么勤快人,我上次去你住的那儿,连个喝水下面都全是灰!你看看你这里,哪样东西不干净?这样你还要说在这儿住了一个月?你给我老实交待,你这儿是多个女人还是别的原因?”
白骥顿时觉得有这个太过细心聪明的母亲也不是什么好事。
第43章 老天有眼
“其实也没什么;就是找了个钟点工。”
白母一伸手,道:“钟点工号码给我。”
白骥真的词穷了,张着嘴发不出音来。他这时候倒有些期望杜文出现,瞄了眼大门,隐约看见客厅里白飞拉着杜文在说什么;顿时就觉得弟弟太过乖巧也不是那么好。
“妈;有些事我现在不方便对你说。”白骥最终还是“投降”了;“你给我点时间。”
白母叹了一声,道:“我过年后走;你自己想想吧。”
四个人聚在一起的时候已经是晚饭了;杜文和白飞做的饭,手艺都不错,可惜桌上的气氛实在糟糕。杜文埋头吃饭;白飞左搭一句右搭一句也没把话题挑起来。白骥心事重重,整顿饭一语不发。白母一脸淡定,锐利的眼神却不住瞄向杜文。
好不容易吃完后,所有人都有种松了口气的感觉,尤其是白骥,躲闪着白母的视线窜进房间,关上了门,四叉八仰往床上一倒不动弹了。也不知什么时候迷迷糊糊睡着了,等他惊醒过来,身上盖了毯子,床边多了个坐着的人。
有那么一瞬间他绷紧了身体,随时准备出手,但理智很快阻止了他并且确认了这人是杜文。他动了一下,床边的人立刻转过身来,露出月光描绘出的轮廓,他才发现杜文瘦了许多,看起来很是憔悴。
“起来洗洗睡吧。”
白骥爬起来时仿佛听见身体各处的骨头在吱嘎作响,他一边揉着腰一边嘀咕道:“也不知道我老了会不会瘫在床上。”
“你不会老的。”杜文突然插嘴道,“我们都活不到老。”
白骥愣了下,嘲讽的笑起来:“你活不到不代表我活不到。”
杜文沉默了会儿,道:“我确实活不到了。”
白骥的笑容渐渐消失,皱起眉头,道:“什么意思?”
杜文似乎挣扎了一下,讲起话来也不是那么利索:“亨庭顿舞蹈症,听说过吗?”
白骥一头雾水,问:“什么东西?”
“一种遗传病,父母有的话有二分之一机率遗传给子女,大多在成年后发病。”
可怕的沉默突然降临,白骥上下打量着杜文,警惕的道:‘绝症?”
杜文回答得很快,也很平静:“目前没有治愈的可能。”
“你看起来不像是得绝症的人。”
“我前段时间发现手有些抖,总是拿不稳东西,所以就去检查了。”
“你前段时间?”白骥想了下,“不是在拘留所里吗?”
“嗯,拘留所里医生发现的。”
“拘留所还管这事?”白骥有些好笑的道,“你不是在编故事吧?”
“拘留所的医生发现我协调性不正常,我出来后去详细检查的。”
白骥观察了好久,觉得杜文不像是在说谎,顿时有种不真实的感觉,沉默了会儿,他问:“这个病会传染吗?”
杜文阴郁的眼神更加昏沉,却还是开口回答:“不传染。”
“那会怎样?我看你好像没什么问题。”
“类似老年痴呆,最少5年左右就会因为并发症死,在这之前……”杜文的声音停了下来,似乎在恐惧着什么般,过了片刻,他深吸口气,仿佛鼓起了勇气般道,“会不能控制身体,手舞足蹈的,手脚乱挥乱抖,大脑会萎缩,慢慢的不会说话,像老年痴呆,最后连路也不能走。”
白骥想起了什么事,道:“你妈也是这个病?”
“是。”
“你以前不知道?”
“我妈在世时根本没检查出来,没人知道这个病,以为是别的病。她的病越来越严重,我爸只能带着他到处治,但是没法确诊,我们只是个小县城,也没钱带她去大城市看。”杜文垂下眼帘,轻弱的声音像是随时散去的烟,“而且她死的时候才四十出头,不是青年型,所以发病的过程并不快,看起来也还算正常。医生和我详细说了后,我才明白我妈得的是什么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