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把这东西挂在了白骥的床头,笑着说“幸好配型都对上了”。本来还想代他“捐”一个肾,但是那时候他已经不行了,这件“善举”不得不作罢。
杜文以为他做这一切会很平静,然而,他仍然半夜从父母的惨叫声中惊醒,随即变本加厉的折磨白骥。没有人来追究他,黑道大佬们巴不得白骥消失,警察也抓不到证据,况且,根本没人报告白骥的失踪,白老夫人和白小弟还经常和他找来的“假白骥”视频通话,以为一切正常。
白骥曾经的手下被他举报,进监狱的进监狱,散的散逃的逃,而他,则成了“曾经被黑社会压迫的可怜人”,就连警察都站在他这边。他的手上干干净净,清清白白,甚至有着一份不小的事业,除了白骥的血曾经染红他的手。
在他眼中,白骥的血不是血,只是毒药而已。
有一个老警察,据说追踪了白骥多年,一直想找证据把这位黑道起家的大佬关进来。在知道白骥“失踪”后,曾经来拜访过杜文,临走时意味深长的道:“小伙子,你觉得你很正义吗?”
“以牙还牙,以眼还眼,我问心无愧。”当时杜文这样答道。
老警察沉默的摇了摇头,没有再多说什么,此后也没有再来打扰他。
道上很快乱了起来,少了白骥,黑暗仍然存在却更加张狂。杜文感觉到了压力和冲击,他收缩了地盘,尽力和原本的黑道脱开关系,每天忙得团团转。他逐渐发现,即使是维持杜文那份守旧的底线也大为不易,有太多的诱惑,也有太多的无奈。
在他最终决定关掉白骥的最后一家公司时,传来了白骥垂死的消息。
这不稀奇了,医生几乎是三天两头发警告,杜文全都当作耳旁风。对他来说,白骥是心底的最后一线希望,不是生存,而是令他觉得人生是有意义的。他赶去安置白骥的别墅,一进房间,他就知道,这一次是真的不行了。
自从他接管一切后,就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安详的白骥,紧皱的眉头和扭曲的嘴唇全都消失了,只剩下一片安宁。他走到床边,凝视着那张瘦削苍白的脸,心里却只有苦涩与不安。
白骥要死了,那双永远笑着的眼睛不会再睁开。
血仇得报,自身没有任何损失,小有薄产,前途光明,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
杜文的心里像是空了一块,被人挖走了,空落落的。他搬了把椅子,在床边坐下,盯着仪器上缓慢的心跳,频率低得可怕,而且时快时慢。医生说是外伤并发多器官衰竭,即使想救也无可奈何,只能头疼医头,脚疼医脚,靠病人自身的意志力挺过去。
意志力?这种东西杜文早就给白骥摧毁得一丁点不剩了,之所以还有这口气在,不过是因为白老夫人和白小弟罢了。如今,这口气也终于吊不住了。
作者有话要说:
☆、醒来
杜文沉默了会儿,突然说:“你妈和你弟会来看你的。”
以往,这句话足以让昏迷的白骥微微颤抖了一下,也许会睁开眼睛,露出祈求的目光。然而,这一次,白骥什么反应也没有,就这么躺着。
杜文凑过去,在白骥缺了一半的耳边小声道:“你想让他们看你的什么照片?你被人操成狗的样子还是失禁的片子?”
白骥仍旧这么躺着,无论杜文说什么都没有反应。他像是着了魔般一直说,从威胁说到他们相处的那几年。他们曾经像刚刚坠入爱河的少年般,大半夜跑去山顶上看星星,做一些傻事,许下一些永远不可能实现的诺言。
杜文的声音越来越低,白骥的心跳也越来越缓,越来越慢。终于,在一个不经意间停顿,嘀嘀声变成了一条长音。
医护人员涌过来站在床边,都看着杜文。
杜文没有动作,做梦般怔怔的盯着床上的人。医生护士们对视一眼,默契的什么也没问,拔下了维生系统。
当床单覆盖上白骥的脸时,杜文才像是惊醒过来,坐直了身体,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几秒后,却又闭上了。几个早已等待多时的律师过来递交了白骥的遗嘱时,他才像是被烫般咆哮起来:“这是怎么回事?”
中年律师缩了下脖子,结结巴巴的道:“是白先生早先立下的遗嘱。”
杜文深吸口气,冷静了下,道:“什么时候?”
“去年七月五号。”
七月五号,杜文和白骥在一起三周年纪念日。复仇不是件容易的事,他整整花了五年,收割成果却只花了五个月。如今,他死死盯着这份遗嘱,道:“为什么他所有的财产都给我?”
“其实也没什么财产了。”律师讲完后,又小声补了一句,“遗嘱是白先生指定的,我们只是照章办事。”
杜文抿着嘴沉默了片刻,挥了挥手,律师们如蒙大赦般逃出了病房。
白骥所有的财产都被杜文折腾光了,这是谁都知道的事。他揉着那份遗嘱,看着上面简洁的签名而怒气上涌:你以为给我点钱,就可以消除一切?你以为我是贪你这点东西?你当我是什么人?
更令他愤怒的是,在这地狱般的五个月中,白骥是有机会修改遗嘱的。后期,他看管得也不是那么严,道上、公司的事实在太多太繁杂,占去了他极大的精力,除了保证白骥逃不走外,其他也管不了那么多。看管白骥的还是陶立,见律师这种事也是愿意去办的。
就这样,白骥就这么任由一切发展,最后沉默的投入死亡的怀抱。
杜文其实心里清楚,白骥的精神到最后已经崩溃了。五个月严酷的折磨与侮辱,再刚强的人也挺不住,身体的痛苦与被撕裂的自尊给予了他沉重的打击,他不可能挺过去的。
“救他。”杜文一把扯开盖住白骥的床单,指着那付瘦骨嶙峋的躯壳,对着医生咆哮,“救不活他,我不会放过你们的!”
医生们面面相觑了几秒,带着愤怒与不屑的展开了工作,所有人都在心底嘀咕着一句话:心跳和呼吸停止一分钟以上,能救得活才真是见鬼。然而,一切仿佛是天意,当仪器上重新显示起不规律的嘀嘀声后,人们不约而同停止了几秒动作,以确定这不是幻觉。
天意不可违。
白骥陷入了长期昏迷中,医生甚至怀疑他是不是脑死亡了,检查结果是大脑还活着,身体却陷于缓慢的死亡之中。谁也没有努力救他,任何怀有怜悯之心的人都会觉得他最好的归宿就是死亡,那才是解脱。
杜文不愿意,他选择最好的药,最好的医生,歇尽全力挽救白骥的性命。尽管医生不止一次说这只是徒劳,就算救回来也是个残疾,他仍然不愿意放弃。没有人敢在这件上劝阻他,白骥这个名字成了禁忌,只要有人提起,他就会双眼充血,像只发疯的野兽般恶狠狠的瞪过来,仿佛随时要吃人般。
实际上,杜文也不知道该怎么处理白骥。他找不到任何复仇的快乐,也没有解脱的快|感。有时候,夜深人静时,他会想起他们共处的时光,那些他明知道是谎言的甜言蜜语,再想起来,仍旧会给他带来一丝快乐和充实。
他不由自主的会设想:如果白骥不是白骥,他们现在会是怎样的光景?是不是能够像白骥所期待的那样,共同生活,白头到老?
杜文变了,他察觉到了这种变化,却无力也无心去阻止。原先的他憧憬的光明,如今却已经习惯了黑暗,他从来不知道自己面对哭喊着求救的人,也可以冷漠的关上车门,看着保镖把那个想用一柄小水果刀杀他的孩子拖出去。他不关心那孩子的下场,甚至连一场噩梦也没有,仿佛是理所当然的事。
然后,有那么一天,他突然醒悟到:他变成了白骥,冷酷、强大而又向往光明。他变成了别的孩子复仇的对像,尽管他努力改变着漆黑的污迹,就算做着正经的生意,所用的手段仍然无情而卑鄙,这些手段处于灰色地带,更加令人憎恨,最重要的,他的所作所为不再带有同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