惠子沉吟片刻,道:“我知道,你放心,我会用足够的诚意来打动他,保准他不会起疑。”
安逸尘微微拧眉,有些忧虑,“那这样对你们日本香会会不会造成什么损失?如果是的话,就不必看。”他其实并不愿和日本香会有什么牵连,若不是遇见老同学,他都不想踏进这里。
“我自有安排,你不必担心。”惠子浅笑,斟满一杯茶,放在安逸尘面前,柔声道:“你精神状态很不好,我焚了香,你好好休息片刻。日本香会与你的目的不谋而合,况且……我们是朋友,朋友之间说这些话就见外了。”
朋友……
安逸尘微愕,半响,终究还是点了点头。
屋内的确是散着股香气,闻着这味道就有些困乏,联想到昨日下午看到的事,他眉心是愈发的郁结,接过惠子递来的一块薄毯,安逸尘就到一旁去窝着打盹,近来心神疲惫,半夜就睡不着了,现在着实困得厉害。
惠子一直含笑看着他,她觉得这样看着他打盹都很幸福,就像她曾经见过的几对中国老夫老妻那般,丈夫午睡,妻子笑着为他披衣盖被。想着那个美好温馨的画面,惠子觉得就连空气里都仿佛有了当年在日本所闻见樱花的气息。
想着想着,惠子脸色却苍白起来。
若在日本,她与他之间不过只是隔着一层纱,她挑破即可,如今在中国,她与他之间却隔着一道深险沟壑。
首要便是她的父亲和他们的国籍。
赴宴
短短一下午会发生很多意想不到的事。
比如一向以公务为先的安逸尘去了捕房睡了一下午加一晚上。
又比如惠子拜见了宁昊天,希望合作。
再比如说安乐颜进入了宁府成了园艺总管。
天刚亮,捕房楼里就响起了敲敲打打的声音,这是补房子的工人在做事。
前阵子下雨下久了,这栋二层高的偏西式建筑有几个地方竟漏雨了,不厉害且大家都习惯了,但安逸尘还是觉得在这样的环境里办公实在不好。
从医生的角度来说,在这样的环境里容易得风湿,从探长的角度来说,要是漏雨漏到了资料室里面,将那么多的资料打湿,那这问题可就大了。
这声音吵闹,安逸尘堵住了耳朵才能安然继续入睡。
探长房门闭着,小武在外面嚷嚷了半天,都没有声响。
“你们探长昨晚真的在这里?”马局长有些不相信,再这么喊下去,屋子都能抬起来了。
小武忙回道:“是啊,昨个下午探长就来了,不过他精神不好,怕是睡沉了。”
若说是睡沉了倒也可能,最近桃花镇的事情越来越多,加上以前堆积的尚未处理完的案子,的确是容易把人累坏。
魔王岭四镇捕房隶属于马局长,而马局长隶属于法租界,当年安逸尘在上海,进的就是法租界,他在上海法租界闯出点名声后才到的桃花镇,对他马局长自是极为看重的。
“小安办事能力不错,这些日子也累坏了,那就等他睡吧。”马局长并未不悦,语气也颇为和蔼,这让小武松了口气,他还以为探长会和他们以前一样挨批呢。
他正要再说点什么,就听得啪的一声,房门打开了。
“局长?”打开门的安逸尘有些吃惊的揉了揉眼睛,他看了看楼里过道,只有局长和小武,下意识的就问道:“有案子了?”
马局长见他这样有些绷不住笑意,摇头道:“不是,今日是宁老爷寿辰,他发了请帖,邀魔王岭几位探长同去,他们九点就到楼下了。”
他话一说安逸尘就明白了,马局长这是要去为宁昊天贺寿。
马局长与宁昊天是好友,而他之所以会去宁府给宁致远治病,其中就托了马局长的光,毛遂自荐过后,马局长就乐淘淘的为他做了引荐。
老友的儿子得了那个毛病,马局长看着也着急啊,那个病放在一般人家不甚要紧,但老友家可是制香的,这么说起来,这毛病可就大发了。
“那逸尘这一去,不就摊开了身份吗?不是说手头上的几个案子需要暗访吗?这样可能不太好吧。”安逸尘面色平静,正常的提出疑问。
“暗访固然是好的,但明察也不能忘了,况且你这个桃花镇新任探长上任这些日子以来还未正式介绍给大家,如今正好可借着宁老爷寿辰,一举两得岂不妙哉?”
局长这纯属好意,安逸尘自是无法拒绝,只得强撑着笑容应下。但这心里却好似喝了一大碗黄连,他可算明白了宁致远每天喝药的感觉,真不好。
“请局长稍等片刻,我去去就来。”
马局长一脸理解的说他先下楼晒晒太阳。
安逸尘回了办公室,就开始换衣服,然后把睡得有些乱糟糟的头发给梳理了一番,他这个办公室俨然就成了第二个家,洗簌用品换洗衣物都有,想到家,安逸尘还是有些沉闷,和父亲这么多年都过来了,也提不上什么难受不难受的,若父亲问起,就说最近工作忙心情不好。
拍拍脸,之前打不起的精神现在又活了过来,安逸尘抿抿嘴,看来这一晚睡得还不错。
下楼后,其他三镇的探长大概也刚刚来了。
在上任之时,安逸尘就与他们见过,这几人都是四十来岁的老前辈了,虽然不满这从上面直接调下来的新人,可挂着脸也不好看,况且这新人才二十来岁,针对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孩子有意思吗?于是就都聪明的把不满都只藏在心里,见了面只客气的寒暄几句。
安逸尘也充满的表现出一个晚生后辈该有的姿态,谦和温逊,除非必要,绝不多话。
今天是宁老爷的寿辰,天刚开光,宁府就热闹起来。
调好的那款香装了瓶,然后宁致远就像搜寻到了好宝贝似的揣在怀里。
宁佩珊曾经坏坏的想过,一不小心摔了打破了那就好看了,看安医生还会不会再给调一款新的。
把香水包的好好的,宁致远一起床就忙着去找宁昊天。
年过不惑,心境大不同以往,很多年轻时候纠结抑郁的事情现在已经变得淡薄,好像可有可无,回味年轻,只觉得有些事自己做得太过冲动。
把玩着手中的一块碧玉,宁昊天不复以往的沉着霸气,反而多了些沧桑。
“素云……”幽幽半响,他长叹一声,“终究还是我对不起你。”
一子一女,原本应是幸福的一家四口,却被他的固执亲手打破了。素云代嫁也是逼不得己,结果他认为是她贪恋香家小姐的名声,香雪吟不爱他,他便抓了安秋声,以为那样香雪吟就会嫁给他。他忘了,如果那时香雪吟真的愿意嫁给他,那素云呢?素云又该怎么办?
她是他儿女的娘,他要如何对待她?
一个疯狂念头,他逼死了香雪吟还有素云。
“爹!你在吗?”敲敲书房门,宁致远出声问道。
“进来。什么事?”
敛去眼底沧桑,宁昊天恢复到了以往。
“爹,你看!这是我给你的寿礼。”
宁致远像献宝一样把揣在自己怀里的小盒子拿了出来。这个盒子一拿出来就有一股淡雅的清香味,很舒服。
宁昊天正想问这是个什么东西,就见宁致远小心翼翼的打开了盒子,取出了里面之物。
东西一拿出来,宁昊天就认真了不少,这瓶香的质量很好,或许气味有些杂乱,但是香气的持久和醒脑,并不亚于他们宁家炼香工厂三等调香师的作品。
宁家炼香工厂调香师分为一二三等,一等最厉害。
“这是谁做的?”宁昊天不是傻子,这东西虽是宁致远拿出来的,但是绝不可能是宁致远做的。
宁致远眸光一闪,干巴巴笑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