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伏稳定,只是睡着了罢了。
玄素上前把了下陆子柏的脉搏,对着陆老汉道:“已经无碍了。”复又转身摸了摸王鉴卿的心脏,跳动有力而有节奏,可见那桃花妖并未真的取走王鉴卿的心脉。
这时,陆子柏幽幽转醒过来,见周围又围满了一圈人苦笑道:“你们怎么又都过来了,怎么大哥也来了。爹,大哥,我没事……我只是,做了一个好美好美的梦。”
“子柏……”王鉴卿也醒了过来,深情得唤着陆子柏的名字,陆子柏身子一僵,眼中凝聚起泪水来,他僵僵得转头望去,见到王鉴卿,两行泪便不可遏制得流了出来。
“子柏,我也做了一个好美好美的梦。”王鉴卿拉住陆子柏的手放在嘴边亲吻着,他深情得说,“我梦见青色酒帘,朱红栏杆,碧水白鹅,我们在桃花树下共奏曲《落梅风》。我们就让这梦境成真,你说可好?”
“王郎,你说的可是真的?”这梦里才有的景象,怎么会真实得出现在现实里,是梦么,难道这还残酷得是我做的一个美梦么?陆子柏不敢相信,他仍以为自己还在梦中,急忙拉住王鉴卿的手覆在自己消瘦的脸颊上。
“是真的,子柏,这不是梦,梦醒了我依然爱你,生生世世。”
一时之间,热泪盈眶,陆子柏胸膛内的心脏有力得跳动着,他轻轻得将头靠在王鉴卿的肩膀上,幸福得笑着。
商昕之跨出门外,看向窗边的那株已老的桃树,这时,不知从哪里传来一段《落梅风》,曲调优美旖旎,似夹着千丝万缕绵绵不尽的情义。本已枝叶凋零的桃花树,此刻却突然生出了浓密的绿叶,在千万朵绿叶之间开出了美艳的桃花,一朵朵都争奇斗艳,开得极盛,满树的桃花,香气醉人。
商昕之轻轻抚上桃树的枝干,默念一段咒语,再抬眼时已是泪流满面。
这满树的桃花忽然衰败,一丝一缕都化作粉末,连带着原本的枝干散落在空气里。
他抬头,于虚无中仿佛看见了那夜在树下静静凝望着陆小公子的桃花妖,眼中的深情那样的动人心弦,那一刻,仿佛看到了世界上最美好的东西,没有之一。
桃夭,我达成了我们的约定,将你在世上的痕迹毁去,他永远不会知道这世界上曾经有一个桃花妖日日夜夜在他窗前,与他弹奏《落梅风》;他不会知道,他与王鉴卿一次次的梦中相会是一个桃花妖耗损精魄促成的;他也不会知道,他胸膛里的那颗跳动着的灼热的心是一个桃花妖以散尽三魂七魄为代价换来的……
相见,不如不见……
“道长,情到浓时真的便可以舍弃一切,是吗?”
“……”
“呵呵,道长,我忘了,你们修道之人,不谈情爱。”
——永乐七年,书生商昕之作《渭塘奇遇记》,附桃林美人图,是谓桃夭。”
作者有话要说:终于写完这一大篇章了~可怜的桃花哥哥~~修改版=w=附上桃花美图=w=
☆、番外
当年,我还是一株三百年的小桃树,自开了灵识便对这个世界充满了好奇。那时候,我还不在陆府,我在满是桃树的林子里面沐浴着阳光雨露,吸纳着日月精华,盼着能早一日修成人身,可万般不得法。周围的花花草草都相继化了人身,他们围在我的周围嘲笑着我的愚笨。
直到那一天,桃树林里来了一个凡人。
他披着黎明的雨露,踩着满地的晨霜,从微露的朝阳里走来,穿过众多的桃树,走到了我的面前。
他纤白的手抚摸着我的枝干,抬起头,看着我微笑。
他说:“多么美丽的一树桃花。”
如果我可以呼吸,那我当时一定会忘了呼吸。我不知道,一个人类,怎么可以美成这样,仿佛满世界的光辉都凝聚在他一个人的身上,一颦一笑都美得动人心魄。
突然之间,我的身体变得好热,灼热得好像枝干都要烧着了一般。花瓣簌簌落下,我再睁眼时,却看见他惊愕的面容。
那双漆黑如墨,聚集了晨星的眸子里面映着一张脸,一张同样惊愕的脸。
我知道,满林子的妖怪都在看他,都在议论他的美貌,可是,他只对我笑。
然后,他带着我回了陆府。
他将我种在他的窗前,我趴在树上看着他在屋里作画,一笔一画下都是我的模样。我无聊的时候会抖下一枝花瓣,让他画不下去,他挽了袖子,将那堆花瓣轻轻得拢在一起,抬头,笑着对我说:“桃夭,我不理你,你可是寂寞了?”
后来,我见他大哥成亲,凤冠霞帔一挑,红烛罗帐下的新娘美得让我移不开眼。我对他说,睿辛,你娶我好不好。他笑着说,好。
一个月后,我嫁给了睿辛,我们搬出了陆家。
我在生长的地方变出了一座房子,我依旧趴在树上看他作画,他画里面依旧是我。直到有一天,他母亲找上门来,满面泪痕得对他说,睿辛,你大哥大嫂去了,陆家只有你一个人了,娘求求你,你回来吧……
他望向我,总是含笑的眸子里渗满了悲伤。
第二天,我们搬回了陆家。
他从风流儒雅的陆家二公子变成了睿智果断的陆当家,我趴在桃树上,抖落一枝的桃花,可是那里却没有人笑着对我说,桃夭,我不在,你寂寞了?
睿辛,你不在,我真的寂寞了。
再后来,陆家张灯结彩,大红花轿抬进了渭塘最美的女人。我被关在地窖里,听着外面热闹的声音,鞭炮、欢呼与祝福。
——陆当家真是好福气,娇妻在卧,日后必定如鱼得水!
他娘亲对我说,你是男人,无法为陆家传宗接代,睿辛身边留不得你。
我冷笑,睿辛爱的人是我,留不留的不是你说的算。
可是,直到睿辛的孩子生了下来,我才明白,这个世界上不是所有事情都是可以称心如意的。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其室家。
我不想灼灼其华,我只愿宜其室家。
老神仙说,桃树本是雌雄同体,若想生下子嗣倒也不无可能在,只是几率颇低。
我拜了三拜,老神仙说,你去东海蓬莱岛,那里有仙丹相助。
那年,我方三百二十一岁,堪堪修成人形不过十年。这一路蓬莱之行,走得跌跌撞撞,最终还是让我寻到了。
再回到陆府,回到他身边。
他仍旧在桃花树下作画,一支毛笔却拿得颤颤巍巍,他的双手不再白皙细嫩,皱纹爬上了他的脸,青丝也染成白发。
他抬头看见了我,手中的画笔掉落下来,墨水晕开,晕花了我的脸。
他说,桃夭,你不在,我好寂寞。
他说,桃夭,往后我不在的日日夜夜,你不要想我,那样,我也不会想你。
他说,桃夭,我不想你忍受那种日思夜想的痛苦,我死后,你不要寻我,好好活着,就此忘了我。
他说……他对我说的最后一句话是——好好活着,就此忘了我。
他躺在我的怀里,他白发披散,我试图去抚平他苍老的痕迹,企图抹去中间那沧桑的岁月。
不过百年……我竟忘了,人类的寿命,不过百年。
我依然种在陆府后院,种在他的窗前。我看着他的子嗣一天天的长大。我无法不去寻他,可我也无法破坏他的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