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他玩笑贯了,也不在意,随意坐回案几前,陪他笑笑,闲聊起来:“孟阿婆你也知道,她素喜人界之物,譬如面葱花姜蒜之类的。”
他颔首,瞟了一眼案几上散乱的纸笔,眉梢流曳丝丝笑意:“本殿听闻她下界投胎前,特意收拾了一堆人界之物,硬要红老头给她投下去。”
我点头,续上方才的话道:“她纵为鬼,性别也是女。她爱煮面,寡人爱吃面。故,寡人常年在奈何桥溜达,瞧得多了,自然也会点。可惜,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何况寡人乃一男鬼。”
“祖宗,祖宗。”铉叶早已醒了,不知王上去了何处。他蹭到我身边,肃容道:“吃不成长寿面,朕也无碍,祖宗莫伤心。”
“好孩子。”我摸了摸他的脑袋,心中骤然一股暖意,瞥见夙琉颇有深意的视线撒到这孩子身上,我又道:“祖宗既已答应你了,便不会食言。这样吧,等魂好了,我与王上讨份出界的口谕,带着你出界吃去。”
“好。”再如何,也只是个半大的孩子。他抱着我可劲儿蹭,“那朕现下可能出去转转?”
“自然可以。”我含笑,抬眼去瞧夙琉。夙琉挑眉,停了胸前的纶扇,无奈扶额:“本殿这可算偷鸡不成蚀把米?罢了,你歇着,这孩子本殿帮你带着。”
“谢殿主了。”我捞起怀里的铉叶,指了指夙琉,温和征求他的意见:“这是明晨殿殿主,夙琉。让他带着你去转转,好不?”
铉叶想必自夙琉来了,便仔细打量过他了,此时面色好生复杂。半响,他方幽幽道:“朕未来前倒常闻鬼界之事,都道狰狞恐怖不堪直视。”
“今日来了方知,流言误耳,鬼界多是风骨绰约之辈。初见殿主,失礼之处,还望见谅。”铉叶端方,不见适才玩闹之态,如彬彬有礼青衫书生。
我瞠目。夙琉眯眼,捏了捏纶扇,道:“铉寺,若非面容不同,本殿以为这是见着清珞了。”
我咳咳两声,替铉叶拢好外衣,往他嘴里塞了个碧落果,试图让夙琉找回重点:“夙琉,铉叶在含蓄的夸你。”
夙琉一怔,明白过来后无奈一笑,小心翼翼地从我手中接过啃果子的铉叶,摇着纶扇徐徐飘走了。
片刻,殿们外早已没了他俩的影子,我却脑子一懵,暂时忘了与清珞的赌约,吼出了一嗓子:“夙琉,清珞说,你还欠他一夜!”
话落,瞧见从角落里被这句话震出来兴奋无比的小鬼们,我万分后悔,挥了挥手让它们缩回去,懊恼地抓了毛笔,在纸面上一顿胡描,权当消磨时光了。
随后一段时日,我的活动既规范又充实。多是带着铉叶去蒂灵池泡澡,偶尔与孤梵下棋打趣。
铉叶对孤梵的毛情有独钟,锲而不舍追着他跑。偶尔王上也在,目光追着铉叶,高深莫测得让我与孤梵齐齐打寒颤。
“铉寺,难不成你未察觉到?”孤梵近来愈发不喜化为人形了,整日踩着狐步在彼岸花枝上优雅从容地乱转,成了鬼界又一副撩鬼心尖的风姿画。
我落下一子,侧头瞥了一眼池边的王上,叹息:“孤梵你可是质疑寡人的能力?在这方面,纵观整个鬼界,寡人敢说第二,便无第一了。王上显然对这孩子有心思。”可惜,不知他藏的是哪种心思?
孤梵抬起的狐爪子捻了一枚黑子,如一团白絮中冒出一点黑,漂亮精致。他撩起眼尾,颇具风情又不失优雅,很有兴致道:“王上也有几千岁了吧,这孩子也不过十七。老牛吃嫩草,王上也下得去口。”
我低眼琢磨着棋路,忽而想起一事,落子的动作一顿,哧地一笑:“天界战神渊止,上仙之位,一眼瞧中虞黛那朵奇葩鬼。鬼和仙?呵,如今物种都不是问题了,年龄,也不过尔尔。”
他悠悠摇了摇蓬松的狐尾,如云团飘飘,直欲让我扑上去打个滚,怪不得铉叶这么执着他的毛,此魅力非同一般。
摇头抛开脑中杂念,轻松落下一子,又听他道:“本殿在鬼界窝了这么久,只觉与万事脱离了,昨听一小鬼碎嘴,说什么天界太子和黑无常暗生情愫,躲鬼界几百年云云。本殿骤然一听,吓了一跳,你可知缘由?”
这盘棋,若无意外,我是输定了,遂也不再费心思,将准备打个岔将问题掀过去,不想天边滚滚雷声,滔滔不绝,团团光华乍现,透亮澄净,似将整个鬼界笼罩之中。
这、这、这是?
孤梵抬眼,狐身一颤,骤然喊了一声:“王上,何事?!”
我瞠目,眼瞧见王上眨眼间没了影儿,心中咯噔数声,又听孤梵沉沉道:“天兵,是天兵。”
瞧这情形,想必已兵临鬼门关了,当真是来势汹汹。
孤梵一口衔起棋盘,兴致盎然:“同去瞧瞧?”
我叹了口气:“再如何不对,小白,哦,兮光殿下也是他的儿子,天帝又何必做得如此之绝?”
第12章 鬼门关兮光归界
第十二章:
孤梵一口衔起棋盘,兴致盎然:“同去瞧瞧?”
我叹口气:“再如何不对,小白,哦,兮光殿下也是他的儿子,天帝又何必做得如此之绝?”
孤梵不置可否,我瞧了一眼不受打扰安心泡澡的铉叶,遂放下心来,和他一起赶往鬼门关。
鬼门关一片寂寂,笼了一层淡淡的光华,躲在暗处凑热闹的小鬼们探头探脑,生恐被王上发现降罪自己。
上空,层层垒高的云梯蜿蜒而下,泛起了柔软却庄重的光芒。候在两旁的天兵天将威严肃正,手中兵器迸射出呲呲的寒光,那整装待发的模样跟鬼界强娶了他家太子似的。
打头的却是渊止。他着了铁色戎装,棱角分明的面容,别有一番傲骨风姿。踩下最后一层云梯,他躬身一拜,退了小白所有的路,“太子殿下,帝座在等着您。”
自小白与我说了他的身份,我便时不时打趣他,说什么天界太子何等的姿容,可否容小的瞧上一瞧。可惜,纵怎样的泼皮耍赖,他也不愿换上真正的面容。
今日,我见了。不如不见。
这不是我所熟悉的小白。他,只是天帝之子,天界太子,兮光。
怕是与我再无半点的关系。
兮光负手而立,一身云团似的仙袍灌满了冥风,鼓起的衣摆飒飒而响,瞧着几欲乘风而去。
他一贯温淡的眉眼流转出灼灼的光华,耀眼纯净,浑身更如泡在仙气腾腾的浴池中,团团光晕显得他近在眼前又高高在上。
侧头笑笑,万千流云尽收眼底,他道:“本殿在鬼界这段时日,有劳鬼王费心了。哪日若有用得着本殿的地方,本殿自会鼎力相助。”
鬼门关前,王上孤身不语,只单手抚了抚肩上跳来跳去的雪隼,眸色深深。
只要不瞎,都瞧得出来,他不高兴。
立于王上身后侧的夙琉勾勾唇角,忙收了纶扇,迎上去道:“天子殿下言重了。殿下此番来鬼界观光,不知可否尽兴?”
私自厮混鬼界几百年被他一张嘴说成了观光,真给足了天界和鬼界的面子。我扯了扯孤梵的狐尾,压低声音道:“怎不见⒀猓俊?br />
孤梵不满,大幅度摇尾甩开我的手,狐爪子一把捞起从口中脱落的棋盘,淡淡道:“应是勾魂去了。不见也好。”
虽不厚道,我却想瞧瞧⒀獯耸钡谋砬椤<赴倌甑南啻Γ菜悴欢塘耍从彩峭系搅讼衷诜奖砻餍募!6诵“祝灿兴话氲拇怼?br />
心中叹息,耳边忽闻有声音道:“小寺。”
我抬眸,入眼一张陌生的面皮,仙姿绰约,不由一怔,“兮光殿下唤寡人?”
话出口,我便后悔了。他难过,我又何必再刺激他?
他明显一怔,眸光一闪,又笑笑,一如既往的温淡如水,“小寺,本殿诚邀你去天界观光,不知可否赏脸?”
我突然开窍了,什么天界太子,什么鬼界小白,不都是一样的吗?拍拍他的肩,我凑近他,想笑却弯不起眸子:“寡人会去的,带着他。”
大庭广众之下,天兵天将眼皮下,兮光与我咬耳根,亲昵万分,那笑意不达眼底:“小寺,做回兮光,我便不愿见他了。”
我怔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