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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礼节性地向王福田告别,拉起弟弟的手和冬云一起回家。
路上,我沉默不语,冬云关切地问:“是不是王福田说什么让你不开心的话了?”
我摇了摇头,却说不出话来,王福田也算得上是我的忘年交了,可是今天他说的话深深地伤害了我的自尊。
冬云又说:“王福田经常来我家,我爸说这才是真正的商人,你知道商人无利不起早,无商不奸,我爸爸和他交往都非常小心,咱们的心机在他面前太不值一提了。”
我只顾低头走路,慢慢地冬云也没有了说话的兴趣。我把冬云送到她家楼下,然后和弟弟沿着回家的小路走去。
走着走着,弟弟突然停下来。他看着我,说:“大哥,刚才王福田是不是和你说王微的事情了?”
我也站住身,向他点了点头,在弟弟面前我还有什么值得隐瞒的呢。
弟弟追问道:“大哥,王福田都和你说了些什么?”
我低声说:“他说你和王微在一起不合适。”
弟弟的眉头拧成了一团,脸上带着与他年龄不相符的忧愁。
我问他道:“你很喜欢那个小女孩吗?”
弟弟突然愤怒地说:“王福田他有没有搞错,是他闺女喜欢我啊,不是我赶着去追她啊。”
我再次问他:“你喜欢王微吗?”只要弟弟说喜欢,那么我就会鼓励他坚持下去。
谁知弟弟沉默了一会儿,却回答说:“我也不知道。”
我困惑地看着弟弟,他突然抬起头,用幽幽的眼神注视着我,他说:“但是我不会放弃的,也许她是我改变自己命运的惟一机会了。”
我的心猛地一颤,简直不敢相信这话是从弟弟的口中说出来的。爱情应该是这个世界上最纯洁无瑕的情感,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弟弟在感情上怎么会表述得如此含糊不清呢。他说王微是他改变命运的惟一机会,可是那么一个固执而柔弱的小姑娘又能有多大的力量啊,难道他是想借助王福田的巨大财力吗?我再次看了弟弟一眼,多么想得到一个否定的答复啊,可是弟弟那闪烁的目光分明告诉我他果真就是那样想的。一个人如果连爱情、连婚姻都可以成为自己奋斗的踏板,那么真就可以说是不择手段了。我突然想起了王微对我说的一句话,那就是我并不真正了解弟弟,也许真正了解弟弟的只有王微一个人吧。我的心里像掀翻了五味瓶,各种滋味混杂在一起。我伸出手,抚摩着弟弟的头发,他看着我的眼神依旧温顺,但我知道眼前的弟弟再也不是孩提时代那个懵懂少年了,他有了自己的思想,也有了自己特有的对人对事的看法,这种艰苦的生活究竟在何种程度上改变着我们啊!
骨子里的一种清高支撑着我不向任何人低头,可是我们的家庭是那样的脆弱,得罪每一个重量级的人物都会让我们的生活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我依然去给王微讲课,弟弟上班之余还会去拉板车,妈妈一如既往地在商场外擦皮鞋。这种生活平淡而清贫,但我们多么希望它能安稳地持续下去啊。
一个月后,弟弟他们的承包小组第一次没有按时领到工资,王福田的解释是公司效益不好,工资的发放要延缓一段时间。他们的工作也由包工改成了日工,工资水平下降不说,每天上班的时间卡得也非常严格,迟到早退都会被扣工资。弟弟隐隐感到这是王福田有意限制他和王微的接触,但又不敢声张,如果同事们知道是因为他而受到拖累不把他吃了才怪。好在弟弟早就在艰苦的岁月中习惯了人情冷暖、世态炎凉,早就学会了夹着尾巴做人,每天在工地小心翼翼、谨小慎微,倒也平安无事。
很快,暑假过去了,我也结束了自己短暂的家教使命。对我这一个月来的表现,王福田很难会说满意。王微的成绩略有提高,但她的心思根本不在这里,正如她公然向我宣告:你们这些考上大学的并不一定比我们这些将要闯荡社会的有前途。不同经历的人对生活总有不同的理解,很难说谁对谁错。上学对我们这些家境贫寒的孩子来说就是改变命运的最佳途径,但对有些家境优越的孩子来说只是消耗自己青春的一种方式罢了。
走出王微家门前,王福田满面笑容地递给我一个大信封,嘴里不停地说:“祝你大学一帆风顺啊。”我微笑着把信封接过来,向他点头告辞。走到大街上,我把信封打开,里面有六百元钱。想想王福田笑得那么做作,真是难为他了,明明是我的劳动所得,被他弄得好像是他送我读大学的礼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