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还是老样子,他对著眼前的场景几乎不可察觉地皱了下眉,一手拿著棉球开始清理少年下半身的淤肿。
“嘶,”瑾在触碰酒精的那一瞬间轻声地倒抽了一口气。
“痛的话就踢我,不要说话,”叶医生淡淡道,将手中的带血的棉棒扔到了一旁,拿出了消炎药膏。这一套程序他已经相当熟练,整个过程只花了不到半个小时。但等他摘掉手套完工的想再去检查瑾的舌头的时候,却发现手术台上的瑾已经睡著了。
他看得出瑾先前口气中难以掩盖的疲倦。叶医生上前,低头看著瑾的睡颜。这个人也就只有在熟睡的时候才会有这种完全没有戒备的姿态了吧。瑾的呼吸很轻微,十分缓慢,过度苍白的肌肤下几乎可以看到青蓝色的血管,像是没有生机的娃娃一般。
“真是麻烦……”
末了,叶医生只是叹了一口气,最终还是决定不去打开他的嘴巴观察伤势。他从一边拿来毛毯改在少年身上,回头坐会自己舒服的转椅,捧起了自己先前未读完的诗集。
等瑾再次醒来的时候,窗外的太阳已经触碰在地平线的边沿了,之前湛蓝的天空不知何时已经晕染成了暖色调。他无意识地推开身上的毛毯,浑身一阵无力。叶医生见到他醒了,放下了手中的诗集走了过来。
“张开嘴,”他说。
瑾张开了嘴,半阖的眼中意识有些迷糊。
叶医生仔细观察著瑾口腔内部的情况,微微皱眉思考了稍刻,然後倒了一杯冷水,“漱口,不要太用力。”
瑾照做了,吐出来的水依旧带了些暗色的血块,但他明显感觉到口腔内的伤口已经停止流血了。他的肚子却在这时不合时宜地叫了起来,他捂著发晕额头半阖著眼看著叶医生的脸,赤裸著下半身坐在医生面前,没有一丝尴尬的表现。
“给你的,”叶医生很熟练地递过一杯加了吸管的豆花,“我量过你体温了,有些温度,你是不是昨天又没有盖好毯子?”
瑾接过陶瓷杯,闷头吸著豆花摇了摇头,他知道如果他告诉眼前这个大说道家自己今天凌晨在冷水里泡三四个小时的话自己绝对会被说教上几个小时。
他回想起医生曾经满脸学术,雨里雾里地拿著一本同志手册和自己说教体位和承受问题的知识,到最後说得医生自己都搞不清楚了,而自己也听得睡著了。
“这个东西怎麽什麽味道都没有?”瑾蹙了下眉,将被子放在了一边,小脸皱著有些不满。他虽然这麽说,豆花却完全吃空了,毕竟他已经快二十个小时没有进食了。
“加根吸管就是让你不用舌头去碰流质的,你现在吃不了重口味的饮食。当然,如果你不介意伤口发炎的话我完全可以帮你向厨房要一份三倍黄油的培根鸡蛋。”医生面色不改地回答著,脸上没有什麽情绪波动。
“这张手术台都快成了你的专属床位了。怎麽越来越嗜睡了?”他从一边的柜子里拿出一套干净的衣服。瑾已经不是第一次晕倒在这张手术台上了,所以医疗室里干脆腾空了一个柜子专门用来放置他的衣物和毯子。
“累了。”
瑾淡淡道,默默地接过一旁的衣服,毫不忌讳地在叶医生面前脱光了上衣──两人之间并没有什麽忌讳。反正再脏的地方他也看过。
叶医生沈默地看著少年身上的青青紫紫,淡淡道:“韩瑾之先生,你这样下去……不太乐观。”
瑾头都没有回,利落地换上了干净的衣服,“死不了。”
他套上袖子,干脆地跳下了手术台,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医疗室。
☆、囚爱3
其实瑾最初不姓韩,和这个家更是没有任何血缘上的关联。他的原名叫林瑾之,是外市一个颇有名气的谭姓药厂商人的儿子。
瑾的母亲早年和父亲离异,所以跟了母亲姓林,不过母亲在七岁那年因为热病早逝了,所以他又被带回了谭家。
那时候他的父亲早已经二婚了,後母倒不是当时气走母亲的那个小三,而是一个当地政客的女儿。当时後母刚怀孕,所以他在家中并不是特别受关注,而後面弟弟出生後他在家中的地位越显尴尬。後来因为後母的要求,他们干脆连就餐都不在同一桌上了,自己的父亲也渐渐忘了这个本来就没有什麽存在感的大儿子。
记得有一次他守在父亲书房的门口等父亲结束工作,因为希望父亲能够参加次日学校的家长会。但他无意的要求却触动了刚刚从生意上损失了一大笔钱的谭父。在他再三执意要求父亲抽空参加自己的家长会之後,谭父直接给了谭瑾之一个耳光:“我说了没时间!不是想花我的钱就是想花我的时间!我生你出来有什麽用?”
谭瑾之之後在书房的走廊上呆愣著占了很久,满脸的尽是错愕和火辣的疼痛。後母从他身边走过时,居高临下地看了捂著脸的瑾一眼:“就不能让你的父亲省点心吗?真是个败家的没用东西!”
从此以後,瑾除了礼节性的问候外再也没有主动和自己的父亲说过一句话。虽然都和自己有著一半的共同血缘,但是他知道自己在父亲和母亲的心目中有著完全不同的重量。他每日只是睡在谭家,吃在谭家,完全和自己的监护人父母断绝了交流。久而久之,很多客人甚至都不知道除了被谭家上下宝贝著的谭少爷谭麟之之外,谭家还有谭瑾之这个长子。
就是因为这样,父亲东窗事发的时候压根就没有想起谭瑾之的存在。
直到追债的人砸破了谭家的大门闯入了早已人去楼空的谭家中,瑾才知道父亲和後母早已带著弟弟因为躲债而乘上了出境的飞机。
当时他前一秒还睡在阁楼上,後一秒的时候自己已经被人扭著双手拖到父亲的书房里了。当时那个男人就站在书房的落地玻璃窗前,欣赏著楼下一群人浩浩荡荡地往外搬走家具和钢琴的场景,全黑的背影在窗外映照的灯光中显得分外高大。
“你叫什麽名字?”
那个人开口的第一句话瑾到现在还记得,他的嗓音十分低沈,永远听不出任何的感情波动。那句问话让当时的瑾愣了一下,他并没有听出这是否是询问的语气。直到身旁的保镖用力地拧了他的胳膊瑾才反应过来去回话。
“谭瑾之。”
瑾後来才知道,这个男人经营著放高利贷的地下钱庄。父亲近几年因为资金问题找上了黑道借钱,利息几乎是不像话的高,但是由於谭父那时过於自信,认为短时间内可以通过外款填补这个漏洞,并没有估计过多的後果。他却没有想到这笔钱之後居然利滚利滚到了他抛空家产也不能挽回的地步。金钱的漏洞越来越大,他根本无法周转资金。
谭家举家出国逃债的时候谭家的房产早已抵给了银行,而折现的存款也被父亲带上了飞机。整个谭家除了几份败落的股票资产和家具已经一洗而空。
“你的爸爸呢?”男人的语气很深沈。
“不知道。”瑾的语气没有丝毫犹豫。
“你说,”那个男人徐徐转过身,朝瑾走来,那张脸在黑暗中看不出表情,“如果我把谭先生儿子的手指一根根割下来,然後每隔一两个星期就寄给他的亲戚和朋友,他会不会有所动容?”
“不会的。”那时年少的他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内心一片冰冷,但眼神却没有瑟缩,“就算他会他的妻子也不会允许。他们有弟弟。”
“哦,”男人的声音有些玩味,“原来你是个没人爱的孩子。”
瑾听到那句‘没人爱’的时候恶狠狠地瞪了男人一眼,“我收回前面的话,我的名字叫林瑾之。林是我妈妈的姓。”
“我明白了,你还有个妈妈。”男人的语气没有任何波动,“那你觉得她会愿意支付你的手指吗?”
“她死了。”
“那就糟糕了,”男人缓缓地走到瑾跟前,一只手用不容置疑的力度托起瑾的下巴强迫他和自己的目光交错,“你知道吗,你爸爸欠了我很多钱。”
瑾只是紧紧地盯著那个男人的脸。隔著书房半开的门,他隐约可以听到门外传来的混乱。整个房子里乱成一团,一群身著黑衣的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