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生心想这有什么区别,反正都不是人罢了。于是问道:“……狸子我没有亲眼见过,可是听说是比家猫要大的,你这体型,说是耗子妖都是高抬了。”
小家伙简直想要冲着自己面前这蠢书生来上一拳,咬牙切齿道;“没见过你这样愚钝的凡人,我被封印了看不出来么?真身就在这宅子底下,现在只能勉勉强强藏身于那本破书里了,体型总不可能比书还大吧!”说罢努足了劲儿,腾地一声从脑袋上冒出了两个比米粒还要娇小的毛耳朵来,骄傲得抬头望着目瞪口呆的许生。许生伸出手摸了摸小家伙的耳朵,惊叹道:“啊呀,还真是狸子。”
小家伙也不客气,盘腿而坐,指手画脚地和许生交谈起来。原来这小家伙原名日夕山,本是南山上一直修道前年的狸子妖,本来已经快到了飞升成仙的程度,只是好高骛远,为了早日成仙学了隔壁山的狐妖,借着一副描画出来的好皮囊,实行阴阳采补之术来积敛精气。辗转到了山下,一日到了许宅,正欲施展拳脚,却不料被一位游方道人给发现,两人斗智斗勇数日,终于以日夕山失败告终。肉身被封印在了许宅的下面,而精魄却被封印进了一本《高山流水》的小人书里,送给了当时年幼的伯父许安康。谁知许安康又是个不爱这些玩意儿的,就被随手扔在床下,一扔就是好几十年,直到前日才被许生发现。
“你们这些凡人太讨厌,”日夕山毫不客气地指点道,“只要打开书页,我就可以在书外方圆十米的范围活动,就算是实行阴阳采补之术也不成问题,假以时日就可以恢复实力自在修仙。可谁知道就这样随手一扔——就被扔进了三层破棉絮加层烂棕垫下面,不给我滋养采补的机会也罢,还熏了我好几十年;发现我了吧,又把我随手扔到外面,夜寒露重,我又穿得那样少,弄病了怎么办?给你长点杂草还算是客气。”
然而他并没有说自己在书中躲着远不会有夜寒入体的问题,也不会说自己本性纯阳,根本不畏寒气的事实,他只想逗逗这个木讷的小书生,看看他是否如同那些古人一样,对些妖精的破事也觉得吧唧有趣。
果然不出所料,许生听得是津津有味,他看着这个身陷困境的妖,不禁想起同样无依无靠的自己,顿时生出几分同情心来,连忙摆摆手:“无妨,日兄,那你接下来打算如何呢?”
日夕山眉头一皱:“什么破名字,你喊我日夕山就行了——对了,小书生,你叫什么名字?”
“许默。”
日夕山舒展开眉头:“噢,许默。”
许默也露出些许的笑意,这一年太累,突然有人(妖?)向自己展现善意,让他受宠若惊,于是也不得不展现出一点松懈来。
而日夕山也暗自打量着面前这唇红齿白;面如敷粉的书生,暗叹道此人虽然脑袋有些呆傻,但是面皮却是很受用,是块用于采补的好材料。
两人就这样互相打量着,殊不知这场戏业已锣鼓遍天行头齐置,油彩粉墨万全,只等开场。
2、第二章
次日,许默早早醒来了,大概是由于昨夜睡得早的缘故,他今日格外神清气爽。想起今日与农人约定来院内除草,便猛地跳下床来,左顾右盼,并不见昨夜那稀奇的狸子妖,拍了拍脑袋以为是自己昨夜发的梦,便大大咧咧地出门去了。
走到院门口,看见两个鬼鬼祟祟的人在大门前嘀嘀咕咕,定睛一看可不是昨日与自己相约的两位农人?连忙叫住他们。可那两个农人一看见他,嗖地一声就想往外逃去,许默连忙叫住他们,压住疑惑柔声问道:“二位师傅,昨日与你们约好了来我这里除草,价钱也商量好了,为何看见我就躲啊?”
两位农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终于其中一位期期艾艾道:“并不是俺要与你失言,只是你也没说你是住在许宅的呀。”
“我住在许宅,和你们不来除草有何关系?”
“公子……你可是不知,这许宅啊——镇上的人是能不进就不进的,晦气!”另一个农人抢声回答道,“听说你是许老爷的亲侄子,大概也是不畏惧他一家子的鬼魂的……只是这府里,最骇人的不是鬼,是妖。”
许默愣了愣,突然感觉自己怀里有设什么东西拱动了一下,“这又从何说起?”
农人细细道来,说是五十年前许宅曾有位漂亮风骚的小妾,许太老爷年迈,不能让她尽兴,于是勾搭上了不知哪来的一个胡人戏子。谁知至此以后这小妾精气尽失,脸色灰败如老妪,一年半载就死了。随后许太老爷也相继去世,府上人凡是精壮点的男子女子都形容枯朽,如行尸走肉一般。许老太爷发丧那天,做法事的有位火眼金睛的游方道人,一看就知道是有妖邪在作怪。便施展手段在府中的枯井里捉到了那胡人戏子,正是那兴风作浪的妖物,不知下场如何,只是自那以后许宅没有再安宁过,许老爷安康在世的时候还好,这一去世便又作怪了起来。镇上曾有恶霸想要霸占这空宅,带了人进去清理,当天就被吓了出来,七窍流血呓语连连,竟是痴傻了。
这事的来因去果也只有镇上老一点的人知道,毕竟许老爷为人好善布施,也没人去说这些空闲话。
许默听得是目瞪口呆,自己居然是什么都不知道的。许默的父亲是庶子,在老宅地位低下,与家中关系更是如若冰霜。入赘到自己母亲家后更是与许家少了联系,只是有个夏天蜀地发洪水,不得已才把自己送回许家老宅住了数月,所以自己和大伯这边稍熟一些。如此听来,自己昨夜所见妖物果真不是梦里的。
就在许默胡思乱想之际,胸前突然又拱动了一下,冒出了一个毛茸茸的脑袋来,吓得他往后一个踉跄:“日…日夕山?!你在我衣服里面干嘛!”他再凝神看了看,发现的的确确就是昨夜自己所见的那个妖物,连忙把他按回胸口,低声道“你个瘟桑,想被人发现么?”说罢抬头一望,发现那两位农人已经早早走了,连忙转身往宅子里走去,四处张望了一番,并关好大门。
“…人不是我杀的,”那妖物的声音从许默衣服底下闷闷传来,“他们胡说,你得帮帮我。”
许默气急败坏地将日夕山从怀里揪出来:“我管你那么多!你这坏妖精,我和你很相熟么你是怎么躲进来的!”刚说完便发现自己袖子里有件硬硬的物事,不是其它,正是那本封印着日夕山的《高山流水》,顿时他就明了,又骂道,“成,我找个妓院把你和这本破书甩进去,你就慢慢找人采补去吧!”
日夕山瞪着他,瞪了老半会儿,才细声道:“我就这么小个,谁愿意让我上啊。”
许默无语,沉默半晌后才问道:“那你得告诉我,我爷爷和大伯一家是不是你杀害的。”
日夕山连忙瞪红了眼睛,辩解道:“你爷爷一家我不知道,只要那小妾是我勾搭上的,其余的大概是跟我一行的骚狐狸干的好事……至于你大伯,我被压在床垫儿下几十年,法力尽失,哪有力气去加害?况且时间那么久了…我也,我也记不清了。”
“那好,你法力尽失,那这满院子的杂草又是谁干的?”
日夕山连忙从许默手里一跃而下,跳到许默脚边,气呼呼地吹了个口哨。忽然许默面前的土地豁了个洞出来,冒出了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