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两下拽着车明闪到街角,借着没人路过的某个刹那,被一棵槐树掩映着,他凑过去,直接在对方嘴角亲了一下。
亲吻很短,只是瞬时,可造成的后果却挺严重。
车明整个人愣在原地,而后就是慌里慌张的四顾。
接连两次按快门的咔嚓声响过,祁林拍下了可以让他至少窃喜个一年半载的珍贵镜头。
警察同志,啊,至少是前警察同志,脸上红了又白还在担忧被路人看见的紧张模样,简直可谓百年不遇才能捕捉到。
摄影师先生对自己的技术表示满意。
“你不怕让人看见?!”压低了声音表示抗议,车明在看到正从路口慢悠悠溜达过来的一对老夫妻时下意识的盯着人家瞅,想确认对方是否发现了这边两个男人异常的气氛。
“无所谓,又没人认识我,更没人认识你,紧张啥。”轻松的挑了一下眉梢,祁林眼角闪着愉悦的光。
“我发现了,你这人表里不一。”气闷的哼哼了两声,他指着对方下定论,
“我怎么表里不一了?”祁林不但没有皱眉,反而笑得更开心了似的。
“外表忠厚,内藏奸诈。”
“你是想说我看着人模狗样像个搞艺术的,其实就是一大变态嘛?”不错眼珠的和那前刑警终究还是很敏锐的眼光对视,祁林轻轻拉了一下车明的手腕,“先走吧。”
没有问去哪儿,总觉得问了就会惹来更多危险因素,车明跟在祁林后头继续沿着街溜达,他看着那偶尔停下来拍一张照片的男人基本与他均等的身高和身材,看着那整齐的发界,结实的肩膀,还有每当举起相机时就会显现出来的肩胛骨轮廓……
这个人,应该可以说是挺帅挺有味道的吧。
和自己嘛……也应该算是相处融洽和谐,至少截止到现在,还没有发现严重的八字不合。
然后,这个人在追他。
而且看似确实是认真的。
只是……
猝然从脑海里闪回的某个人影让车明一下子出了冷汗。
那个戴着薄薄眼镜的,鼻梁狭窄眼睛细长的医生!那穿着白大褂,脸上是阴郁表情,刻薄的嘴唇吐露着忌恨言辞的男人!
那,是祁林的过去。
这才想起来,自己其实根本不了解这个人的过去,除了对方自己提起的,那些笼统的琐碎片段,其他的,他一概不知。而就在他俩认识的这段短暂时间开始之前,那人对他来说,始终就是没有丝毫印象的,几乎可以说不存在的存在。甚至若不是因为后来认识了,他都不会将这个人和楼下的麒麟打字社联系到一块儿。那打字社本身也就成了无关紧要的记忆而已了。
不……
不能单方面这么说。
祁林明明也不了解他的过去的。
他如何长大,他喜欢过什么人,喜欢了多久,喜欢到多惨烈,乃至现在仍旧会偶尔耿耿于怀。这些,祁林也是不知道的。
自己至少还见过那年轻医生,可祁林却连姚赫扬这个名字都不曾听闻。
那么,彼此这种也许根本不靠谱的所谓交往,还有那两次亲吻和数不清的间接暗示,都真的有把握能有所收获吗?
毕竟是男人,都是男人,毕竟没有法律保护,毕竟连告知家里父母都还不敢,这样的发展,真的不会让这段关系走入歧途?
“前头那小楼是张作霖的姨太太住过的。”祁林突然指了指不远处的一栋建筑。
“哦,是吗。”车明赶紧回过神来。
“……你想什么呢?”发现了对方的恍惚,祁林直接问。
“没有啊。”掩饰的笑了笑,车明摆手。
祁林似乎想说点什么,然而终于没有,他能感觉到对方言语间和眼神里的不安,又或者说那是迷惘?但总之,他体察到了那些情绪却不曾立即戳穿。
“我不着急。”他说。
“啊?”
“就是不着急呗,慢慢儿来。”淡然的说着,那语调又像是鼓励和安抚一般,祁林抬手揽住车明的肩膀,动作看似哥们儿之间,然而外人看不到的内在含义正在接触中流转渗透。
“你刚才那样儿还敢说你不着急?”车明斜眼瞥了对方一下。
“刚才是喜从中来一时难耐而已。”
“那你以后稍微‘耐’一点儿。”
“是~”
看着那家伙挺高兴又好像挺听话的表情,车明撇了撇嘴,他感觉他的迷惘上升了十个百分点。
祁林明知道自己失恋过,而且还心里别扭着,却什么都不问什么都不提,他是觉得上次泄露秘密只是酒后狂言呢,还是真的无所谓呢?
车明的想法,祁林并不清楚,不过他很清楚自己的想法。车明就是失恋过,而且显然心里还别扭着,但是真的没必要提起那些,就算上次泄露秘密不是酒后狂言也没关系,人又不是圣父圣子圣灵神马的,谁还能没点儿旧“案底”?
只要这个还在怀念穿警服感觉的个体户别说他一见钟情式的恋爱与围追堵截式的进攻太让人困扰,就足够了。
两个人沿着睦南道闲散却各怀心事的溜达着,不曾说明然而暗暗好像已经达成了某种共识,莫名的在不安中竟平添了几分踏实的感觉,车明为这从没有过的新鲜情绪叹了口气。
当天晚上,他住在祁林家了。
睡的是祁林的床,盖的是祁林的毛巾被。
那床那毛巾被的主人则在旁边打了地铺。
半夜,车明小心翼翼不踩到对方去了趟洗手间,回来后却睡不着了。
他看着窗外总是似曾相识的灯火阑珊,又看向旁边那睡得安稳的脸。
那小子确实可以说是挺帅气的吧。至少五官长得俊朗,果然南北融合的产物就会比纯种的好看?这么胡思乱想着,车明抬起手来摸了摸自己典型北京爷们儿的脸颊轮廓。隐约的胡渣在手指滑过下巴时给了皮肤轻度刺痒的感觉。这就好像平躺着老老实实睡觉的祁林那明显可见的喉结一样,在提醒着他双方都是男人。
唉,喜欢了一个,是男的,被一个喜欢上,也是男的,左右为男,前赴后继,他八成儿是没药能救了。
自嘲着,车明打了个哈欠,重新躺下了。
他不知道一向睡觉不老实的自己什么时候踢掉了毛巾被,就只知道第二天一早,那条毛巾被仍旧乖乖盖在他身上,搭着腰,暖着怕着凉的肠胃。
回北京的车上,祁林有点瞌睡,他说他一坐车就犯困,然后在车明投来轻度怀疑的眼光时,带着遗憾说后悔没去坐那个摩天轮。
“吃完饭就挺晚的了。”车明找着借口,“再说以后有的是机会。”
“嗯,那倒是。”点了个头,祁林指了指包里,“回头我把相片儿洗出来,给你一份儿。”
“你把正经的给我,不正经的销毁就成了。”一想到自己的囧样儿都被拍进了胶卷,车明有点儿想低头寻找一条地缝出来。
“成,那我就把有你的留下,没你的都扔了。”
“滚。”再度出现囧样儿的车明低声咕哝着,扭过脸去看窗外枯燥的风景了。
短短半个小时,他们就到了北京南站,又一路换地铁回了家,两个人在车明家的单元口道别。
“有事儿网上见或者打电话吧~”祁林比划了一个通话的动作,然后带着笑转身离开。
车明有点儿失落。
心里就是空荡荡的,好像早点吃得不踏实,或是空肚喝多了酒,或是抽了杂牌子烟。
关上门,他百无聊赖的几下脱掉了那件松垮垮的文化衫,扔在椅子背上。
去洗了把脸回来,他想着得先开电脑瞅瞅订单积攒了多少,该振作起来发货就别闷着发骚了,可就在他刚打开电脑连上网,又开了聊天软件之后,最新的一条留言就赫然出现在最前头。
【坏事儿了!我家猫趁我不在满屋子乱飞,把厨房半锅绿豆粥踢翻了,现在弄得浑身都是粥嘎巴,我实在不会给猫洗澡,警察同志,请求增援,请求增援~!】
第14章 第十四章
车明确实去帮忙给猫洗澡了。
随手从货架上抓了一瓶猫浴液,他揣上钥匙,就出了门。
一路上想象着那裤衩哥满身干米粒和绿豆皮的恐怖景象,他到了祁林家。敲门,那男人很快就出现在眼前,而后一把将他拽了进去。
“猫呢?”环顾了一下四周,发现没有那个可怕的身影,车明问。
“这儿这儿。”指了指浴室的方向,祁林边带着对方往那儿走边卷起袖子。
小心翼翼拉开一点点缝隙,那张黑乎乎的肥脸就赫然拥挤到门口。顶着已经擀毡的毛,伸出一只爪子凭空抓挠着,对被关进小黑屋极其不满的家伙想硬挤出来。
“门儿也没有!”祁林一把抓住那只猫爪,而后在和车明一块儿闪身进浴室的同时将确实外观足够悲惨的蠢猫逃跑的后路彻底断绝。
再仔细看,车明暗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