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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囚禁?”任逍遥甩袖道:“帝姬乃是燕玄帝亲自下旨,赐婚本皇子,与龟兹和亲的。帝姬待在龟兹,天经地义,何来本皇子囚禁她之说?”
小桃直接将脸逼过去,恶狠狠地道:“东西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说,奴婢倒要问皇子殿下一句,您几时见到了陛下的圣旨?又何时确信帝姬是来龟兹和亲的?!”小桃的口语还是很在行,信手拈来就能蹦出一句俗语,噎的人不能反驳。绾絮奉旨出使西域的时候,呼延洌早就离开了中原,此事只有中原的人知道。呼延洌现在言之凿凿,实在是没有道理的。
任逍遥有点冒火:“你硬要本皇子交人,在我的王宫里大闹,叫人看见了,恐怕你们所谓的面子也好不到哪里去。帝姬既与你们失散,你们毫无头绪地到处寻找,怎么又百般刁难,说帝姬一定是在龟兹的王宫里?”
小桃的大嘴一时堵住,顿了一顿,她又挺起胸膛,敞开嗓门叫道:“怎么样?奴婢与帝姬主仆心灵相通,感应到她在这里,不行吗?!”小桃自幼在宫中长大,几乎算宫里的家生子,伺候了温娘娘和帝姬十几年,现在,也不过才年仅十六,正是妙龄少女。这妙龄少女,掐腰怒骂,却有悍妇风范。
有一句话叫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不管是昔日逍遥公子,还是今日龟兹皇子,任逍遥接触的女子,哪一个不是温柔似水,贤良淑德。那些姑娘说话时的娇羞柔的都能掐出浆水,就算有时候遇到些个不怎么知礼的女子,这个大公子挥一挥手,大不了对这些女子不加理睬,女子也不会再去追逐他,彼此再不相往来就是了。
任逍遥一个头两个大,指着小桃说:“你……无理取闹!”到底没遇见过真正的剽悍女子,如小桃这般,对小桃他又不能一走了之,又不能不理睬,简直像遇上了传说中的棘手难题。
小桃以高昂的姿态站在马车前面,竖起的两个大辫子微微翘动,视大皇子的颜面如空气。
今天,接到帝姬便成功,接不到帝姬便成仁。无论如何都得拿出来气魄。
绾絮在石头里继续看着好戏,听不到小桃和任逍遥的谈话,不过桃姑娘那不可一世的姿容态度,却是一分不落地全落入她眼中,见状她几乎没捂嘴笑起来。
犹记得当初在宫里时,小桃还是说话温柔细腻的模样,出宫后便有些放纵性子。多天不见,这丫头竟对着皇子都能露出怒颜了。
瞥见归海藏锋身后的马车,绾絮心想,这辆马车他们竟能到现在也没丢弃,实在是难得了。她盯着马车周围的布帘,神色间若有所思。
任逍遥拿着一把扇子使劲摇,下意识看一眼归海藏锋,他虽然未参与小桃的言谈,却始终神情冷漠地自顾自看着北面方向,一眼也不看他。
任逍遥无奈地摇了摇头:“两位万里迢迢也不容易,先进来歇会吧。别刚到就伤了和气,本皇子也不想和两位有过节。”不能来硬的,只好采取软的。任逍遥希图息事宁人。
小桃将信将疑:“你承认我们帝姬就在你这里了?”
任逍遥立刻转过头,看着她:“就算帝姬来了,现在也是我们龟兹的人,你们想见她自然没什么,但若像方才说的,只想把她带走,本皇子又岂能由着你!”
小桃眉毛拧到一起,再度气结喊道:“你这是在威胁!以为我们怕你吗?有本事我们就来……”
幸好归海藏锋终于及时横了她一眼,阻止她口没遮拦下去。小桃气鼓鼓地打开包袱,将令牌文书摊到面前:“我们带圣旨,和帝姬的身份文书和令牌,你不让我们见到帝姬,我们就奏禀圣上,看你们能怎样!”
大帽子扣下来,抬出君天下压阵,不怕龟兹不屈服。
任逍遥盯着那些东西,只管发出冷笑:“赐婚的事是你们皇帝金口玉言,天华公主临时反悔,本皇子还未追究你们的责任,现在却来威胁本皇子。难道燕玄朝,真的只能以欺压我们这些边民小国,来彰显你们的强大吗?”
小桃和归海藏锋脸都气绿了。
这时,忽听马车内,传来一声清咳。
顿时,任逍遥笑容敛去,脸上一变。小桃和归海藏锋听到咳嗽声,立刻回转身,露出毕恭毕敬的神态来。
绾絮往后缩了缩身体,这一突然发生的状况她自然看在眼内。她看到几人的目光都看向了马车,不由感觉到奇怪,眼睛怔怔地盯着马车,莫不成那辆马车里还有人坐着?
任逍遥目光如电:“马车里是何人?!”
小桃白了他一眼,抬头走到马车旁,与归海藏锋面对面,左右轻轻揭开了帘子,打开了遮挡住的马车门。
里面一个身着蓝衫布衣的男子,目光冷冷清濯地盯着他们。
任逍遥一见这个人,顿时犹如石化当场。
小桃和归海藏锋恭敬躬身:“相爷,您休息好了吗?”
车内的人只是穿着寻常的衣服,年纪二十七、八,头上束着发带,一双手看起来有些瘦弱,手里握着一卷书籍。
他的相貌普通,周身却流露出一种高山仰止的雍容写意,这个男子,正是燕玄朝才贯古今、手掌江山半壁军马大权,名誉天下的年轻丞相,沈茗赋!
千算万算,没算到马车里还藏着一个人!任逍遥脸色阴沉,手在袖中渐渐攥成拳。现在想赶走他们,已是不可能。
沈茗赋探身出马车,归海藏锋立即搀扶他走下车,小桃更是俯首弯身,做足礼数。对丞相爷,她这个小宫女心中自是充满了敬仰,刚才她在马车前理直气壮,多半也会想起丞相爷就坐在身后。
沈茗赋下了车,淡淡道:“辛苦你们了,我已经好多了。”
“相爷,这就是龟兹七皇子,刚才小桃正是在与他争执,可能吵醒了相爷。”归海藏锋低声回禀道。
沈茗赋轻轻抬了一下手,归海藏锋便不再说话。沈相的目光落在了任逍遥身上,显得细密幽长。
任逍遥变色过后,已是快速恢复如常,嘴角含着一丝笑意:“真想不到,原来是沈相爷。”沈茗赋也望着他,轻道:“呼延皇子,许久不见了。”
任逍遥沉沉看着他,一笑:“只是万里迢迢,相爷因何故到我们塞外来呢。”
沈茗赋神色有点寡淡,他淡淡道:“呼延皇子,自古向来是臣尊君命,我也只得快马赶来。日前听到密探的消息,帝姬已经安然入住龟兹的王宫内,还请皇子为我们通传。”只用几句话轻描淡写遮盖过了任逍遥探问,沈茗赋并未细说。
中原丞相的人已经到了宫门内,身为龟兹皇子再也不可能阻拦。
不仔细看难以察觉,任逍遥眼眸深处,暗含一抹阴沉。他笑起来,说道:“中原丞相亲临龟兹,本皇子当然不敢怠慢。其实,适才本皇子已经通知了帝姬,只可惜帝姬迟迟未到,我也不知道什么原因。既然相爷大驾,那就请随本皇子先行进宫,待稍尽地主之谊,我再派人去请帝姬。”
沈茗赋看向他:“如此,那便有劳皇子了。”
任逍遥微笑颔首,向前伸出手:“请。”
绾絮怔怔地看着从马车中走出的人,盯着那身影,她完全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沈相?竟然真的是沈相?!
她缓慢地扒着岩石边,感到身子有些无力,她不明白刚才看到的是怎么回事,为什么沈茗赋会在其中?他,他不是,不是应该在中原,在朝堂上做他的丞相,到九月,迎娶他户部尚书的新娘?
为什么他会跑到塞外来,又是,而且他是怎么和小桃在一起的?!
在宫门口发生的这一幕,守着宫门的士兵都已经看见了。绾絮小心地移动身体,贴着石头草丛之间的缝隙缓慢向回走,她的脑子已经乱了,可是行动上却还十分谨慎,离开城门的大道,她便低着头,快步地朝住的地方行走。
走了约莫半柱香时间,终于看到了门口,她放慢了脚步,轻轻来到门前,装成禀事的宫女,压着嗓子向里面道:“帝姬,皇子让我来传几句话。”
等了一会里面没人回话,她才轻轻走进去,撩开仅剩的一层纱帘,进去后,又顺手把离开前挂起来的另一层厚布帘也放下。
这样外面便看不到里面情况,她迅速除下自己身上的衣服,与坐在床边的宫女调换,她害怕任逍遥派来的人比她速度快,适才赶路的时候就很急切,换回了自己的衣服,她从袖中拿出手帕,轻轻擦拭满头的热汗。
坐到床头,撩开帐子看里面,水兰舟还好端端躺着,只是那双眼睛,却是一直闭上的。有些出神地看着他,绾絮心里突然前所未有地难受,她用手指触碰水兰舟,指尖感觉到他凉冷的皮肤,禁不住手指颤抖。
“怎么办公子,我的脑子已经全乱了,这些所有的事情,我理不出头绪来……”她眼中晃着水汽,慢慢把手缩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