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中提到她日前已订下亲事,对方为太子詹事府曹赞善之子,因对方是长子,母亲身体不好,急于让他们成亲,以便让新妇主持中馈,所以订得比较匆忙,大概明年五月间就要嫁过去的。
长子长媳,进门就做当家少奶奶……看到这里谨惜突然想到那日提到曹赞善时,馨姐眼中的不满……是什么改变了馨姐的想法?
继续看下去——馨姐说,她父亲于日前被擢升为督察院右都御史,大哥已入了国子监,二哥也在攻书,准备来年春试……信里连篇累牍的渲染此时宁家的辉煌,又问起蒲世伯在渔容是否安泰,公事是否烦劳?还十分惋惜地提到当初蒲世伯没有选择留在离京城近的县城,否则她们俩就能随时叙旧了……这封信似乎是在提醒当初他们父女太过独断没有听从他们的意见,从而浪费了大好机会。果然啊,权势和金钱会改变一个人的态度
金黄的菊花摇落一地,被风吹入池中。今日的显赫也许就是明日的衰败,谁又能保一世无虞?
谨惜默默折起信纸,不由得冷笑。她是活了两世的人,知道一些常人不能窥见的天机……例如未来朝廷的风云形势。只是她活得年头太短,只有十九年。不过,这五年的时间也够她筹划了
虽然前世她只是个不受宠的内宅妇人,朝廷发生的大事她还是知道的。譬如当今太子虽然在与四王爷的争斗中占尽优势,处处打压四王爷,不惜诬陷四王爷通敌,可谁又想到急功近利的做法也会让皇上心中不舒服?
皇位这个东西就是这么神奇,我可以给你,但你要从我手里夺,天王老子也不行,何况儿子?所以太子耍手段太过反而害了自己。皇上看见太子身边渐渐聚集了一群党羽,怎么会安心?
宁武二十一年,因太子府一个官员的家仆殴打行人至死掀起了一场“清恶”行动,把那些“利用太子名声做恶”的谋士臣子抓起无数,太子也惶恐上表请罪,皇上虽然没对太子动手,可警示的态度昭然若揭,之后太子竟然大病不起……
不过她却不记得宁世伯后来怎样,毕竟当年她没有跟随父亲上任,被打上“太子党羽”的标签,想必以后仕途都不会太顺利。
反正这些对于她都不重要,现在铺子的生意逐渐走上正轨,以后若赚钱,何愁生计?只等父亲这三年任满就劝他归隐林泉,治几亩田地,养一群牛马,平静生活才是她想要的至于宁家是死是活又**何事?
在这个世界上不是能看清形势,审时度势才能笑到最后,就算计谋天衣无缝奈何风云突变,成事在人而谋事在天,人又怎么争得过天命?宁世伯机关算尽又能怎样,早知如此莫如甘守平淡,悠然一世岂不快哉?
想到这里,谨惜把身上的披袄卷了起来。过中秋节再加上生病,她都好多天没去铺子瞧瞧了。
正文 81改命
81改命
来到惜墨斋,谨惜直接进到后面,跟陈阿泗核对这个月的账目,惊喜的发现其中盈利最多的竟然是花笺。
虽然花笺利薄,可胜在薄利多销。不仅渔容县内的人来买,途径此地做生意的外乡商人也购了好多回去。
大家都没想到这个偏僻的小县竟然有造得如此好的花笺,比京城文礼斋的还好,还便宜。更何况大宗购货还能优惠,纸张轻薄又不占地方,带回去贩卖倒能赚几倍利钱。
至于砚台文玩之类的东西却没卖出几件,因为谨惜所藏的货大都价格昂贵,渔容县有钱购买这些奢侈品的人不多。谨惜却也不急,反正那些文具又不吃食,卖不出去且放着就是了。
又聊了几句买卖上的事情,陈阿泗才说道:“老板,你曾经领来的那个乐户家的孩子这一阵总来铺子附近转悠,问他什么又不肯说,就说想要见你一面,奇奇怪怪的……”
想到那孩子谨惜不由得皱起眉头,难道他又有何难处?
这时,小伙计一掀帘子进来说道:“老板,掌柜的,那小子又来了”
说曹操,曹操就到了谨惜勾了勾嘴角,说道:“叫他进来”
依然还是那个眉目如画,明丽姝妍的面孔。可为何细长的凤目中却失了那股傲气?就算如何被轻贱都不会低头,仿佛一只孤傲的幼狼,随时都能趁人不备狠狠咬上一口的小家伙,竟然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
他的眸子晦暗沉沉,低着头走进来,怀中抱着那个谨惜送他的黄杨木书椟。
“怎么?想还给我?”谨惜看着那被擦拭的光洁如新的书椟,淡淡问道。
他木然跪在地上,声如蚊蚋:“多谢蒲公子赐书,还有……教给我信任二字。这些书湄生用不上,所以还给公子。”
“为什么?”谨惜其实心中已有答案,当发现梦想是永远遥不可及的时候,大概所有人都会放弃吧
他垂着头,看不清表情,只能看到长长的睫毛如蝶翅般微合,遮住了他微暗的眸子。
“我娘说命由天定,既然改变不了,又何必伤得体无完肤才停手?乐户家只能出优伶,怎么可能出状元郎?这些书对于湄生实在无用,还是还给公子吧……”
谨惜没有动,任他这样捧着书跪在那里。只是轻轻地对陈阿泗说:“你们出去吧。”
门扉轻合的声音让湄生心中一紧,他抬起头望向谨惜……那目光沉静的让人安心,仿佛浮在暖洋洋的海水中,不由得放松下来。
她是除了母亲,世界上唯一能让他心生信赖的人,每次到师傅家去学曲,他都会不由自主的绕路经过惜墨斋,哪怕只是看一看牌匾上的字,他都觉得心中很舒服。他牢牢记得她的名字中有个“惜”字。
湄生的手经常会下意识的摸摸怀中,那个她给的荷包,里面没有排草香兰而是装着蜜饯,所以总是散发着一股香腻的味道。
娘说相信一个人,对一个人有好感是没有理由的,这种就叫做缘份……娘说话的时候,灰暗的眸子总是含着暖暖的笑。
可他却恨意从生,他觉得娘就是因为盲目相信人才会被骗,才会生下他,才会活得这样苦相信一个人就是给了那个人伤害自己的机会所以他才不会相信任何人,也不会给任何人机会伤害自己
直到遇见她,湄生才知道,原来信任一个人真的是没有理由的……一椟书还是一句话,或者是一枚蜜饯?看来他比娘还傻
“命由……天定……”谨惜走到他面前,轻轻说道:“小湄生,我想逆天改命,创造一个奇迹,你愿意相信我,试一次吗?”
湄生吃惊地看着她,不敢相信,这个比他大不了多少的少女竟然能说出这样的话,难道她会奇术不成?
“为什么要帮我?”湄生身体紧绷,或许是在期待或许是在猜疑,面对未知他很紧张。
谨惜扬起头认真的想了想,说:“因为我想帮你仅此而已。”
是啊,他还有什么可让她“觊觎”的?她只是单纯的想帮他而已就像他没有来由的想相信她……
湄生脸色微红,这一刻她的幽香随着距离已侵入鼻中,他微微羞赧,不敢看她的眼睛,觉得那是一潭无底的水,看多了就会沉溺其中。
最后,他还是忍不住好奇问道:“你有什么办法可以让我脱离这该死的乐户?”
“脱离户籍?咳咳~~请出城左走,那片树森正好有高有矮,十分适合上吊。死了重来,投胎时记得跟阎王说下辈子要当个皇子什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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