谨惜见他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旧衣身上还有草屑,就问他在忙什么。
钟实答道:“老奴在刷马,那匹黄骠马有点老了,怕走不得远路。若添几两银子换头走骡,长行倒比马强。可老爷却不肯,说是到了京城再说。”
谨惜点点头,叫映雪捧出一套蓝夏布素面衣服,说道:“钟叔这身衣服旧了,我给你做了套新的,试试合不合身。”
“大小姐给老奴做衣服……真是折杀老奴了!”钟实忙双手接过衣服。
满是茧的手轻轻摸着簇新轻软的夏布,万分珍惜。
“映雪姐姐,你先出去,我跟钟叔说几句话。”谨惜轻轻说道。
房间中只剩下他们俩人,钟实是个聪明人,见她表情异常,遂向前两步,肃然问道:“小姐有何事吩咐老奴?”
谨惜目光一凛,低声说:“钟叔,有件重要的事求你去做!此事关系到我父女二人的身家性命!全靠你了……”
过了午后,大老爷那边的小厮去书斋请蒲啸原。
谨惜明白,自然是胡勉之去大老爷那里回过话,大老爷无奈只好亲自出马了。
谨惜心中装着事,连针黹都无心做。直到晚饭时,蒲啸原才使了个婆子来告诉谨惜:“大老爷留饭,姑老爷晚上不回来吃,请表小姐不用等了!”
谨惜在父亲的书斋中,为了平定心中的烦乱,铺开纸来提笔练字,每当写字时她的心情才能平静下来。
撑灯时分蒲啸原才回来,谨惜见他面色微醺,目光沉沉,忙叫映雪给他沏杯酽茶。
随口问道:“大舅舅请您去有什么事吗?”
蒲啸原抚摸着她的头,眼中似悲似喜,喃喃道:“谨儿,你喜欢茑萝馆吗?你大舅舅说明日就让你搬到茑萝馆,拨两个大丫环四个小丫环和撒扫婆子服侍。还有……你的月例就跟表哥们一样,每月四两银子。”
“茑萝馆?”谨惜黛眉微敛。
那可是今年买了隔壁潘家花园后新增盖的,院内藤萝缠绕古意盎然,室内也装修精美,椅榻屏架,香炉古玩,光是正屋那两卷楠木雕竹落地花罩就花了一百多两银子。
大老爷那几房姨太太都暗中较着劲要住进去呢……
谨惜抬头望着父亲的眼睛问道:“父亲,您决定不带谨儿走了?”
蒲啸原垂下眼眸,看着小炕桌上未临完的赵孟钚】簿菜档溃骸拔改暧资笨岚潦椋T诜排J闭驹谘猛夤矍疲屑复尾畹愣伺#欢以鸫颉D阕婺讣胰绱讼不抖潦椋袅宋ㄒ恢登囊ⅲ苫故谴詹还皇蕖K屠盼胰ス蚯笙壬胨仁瘴胰胙В戎计ヂ蛄饲俨股稀壬桓龉迅净挂┒佣潦椋苁峭榫屯馐瘴胰胙Я恕N改苡薪袢斩际悄阕婺溉找怪祭鄣脚谎呕焕吹摹F涫底龈改傅男亩际且谎蘼圩约涸跹量啵枷M优目模∪缃衲隳盖撞辉诹耍钢幌M阋簧桨蚕怖郑 ?br />
谨惜紧紧的咬着唇,不让泪落下来,她明白父亲宁可委曲自己也要为她争一条出路。不过她的平安喜乐绝对不能用父亲一生的抱负和清白人格来换!
一旁的映雪眼圈也红红的,见父女俩越说越伤心,忙上前劝止:“姑老爷有酒了,早点休息。表小姐,我们也回去吧!”
翌日,阮嬷嬷便带着仆妇们来了。
针线房的绣娘还拿来两匹上等妆花,说是给表小姐裁夏衣。知道她在服孝,所以都是素净颜色:一匹是青地穿莲暗纹妆花纱;一匹是月白色提花素绢。
谨惜冷冷瞥了眼,道:“且搁着吧!”
阮嬷嬷面无表情地说:“大太太命我等来给表小姐收拾东西,请表小姐搬到园子里住。”
谨惜起身微微颔首:“多谢舅母厚爱,请嬷嬷上复大舅母,父亲不日起程,谨惜想多陪父亲几日,等父亲走后再挪不迟。”
阮嬷嬷迟疑一下,才道:“既然这样,我就替表小姐回一回。”
等待的时间最难熬,钟叔一去再无消息,帐房那边也不见有什么动静,谨惜日夜焦灼,饭食骤减。
映雪只道她因为父亲远行才伤心,又见她从那日醒来果然不再啼哭,只怕她憋出大病,只好叫厨房做些精巧点心,丰美佳肴来劝食。
好在厨房的婆子们风闻一向不受待见的表小姐竟突然受到大老爷、大太太的青睐,自然也有逢迎之意,忙不迭做了来“孝敬”。
“你想把我养成猪吗?今天这是第五顿了吧?”谨惜瞪着映雪就是不动筷。
小炕桌上摆着八珍乳鸽,南府小酱菜,糟鲥鱼,还有小小一笼水晶饺——都是平日里少爷们才能享受的美食。
映雪抱着肩回瞪她:“五顿都没有狸奴吃的多!”
狸奴是彩鸳姨娘养得那只“玳瑁斑”的简州狸猫。
“撤了吧,我吃不下。”她懒懒的倚着桌角,面色苍白,眼眶微青,更显得羸弱不堪。
映雪见她这样,只好摇摇头,把饭菜收进栀子纹剔红圆盒内。
正文 7展翅
刚出门口,却见到钟实迎面而来。
他客客气气地说:“映雪姑娘替我禀禀,我有事要见小姐!”
谨惜听见钟实来了,嚯地站起来,忙道:“快让进来!”
映雪见她急匆匆的样子,知道定是有事情,就掩上房门,悄悄出去……
见钟实面色如常,谨惜松了口气,问道:“那事成了?”
钟实从怀中掏出一卷青布包上递谨惜,说:“老奴幸不辱使命,找到大小姐要的东西了!”
谨惜急切地打开布包,看到蓝皮帐本上写着丙申年流水账。翻开陈旧泛黄的账簿,果然找到了当年母亲出嫁时的嫁装单子!
谨惜快速浏览着账目,发现记载的嫁装若合成银子有五千两,结果实际陪送的东西根本不值一千两!
当年祖父对母亲说北边生意挪用赔了一部分,剩下的叫庶母杨氏给她办嫁妆,这是笔糊涂账。如今母亲已死,唯一能作证的就是账目了。
不过,单凭这本帐薄是不可能与大太太谈条件的。
好在她是重生两世的人,知道一些至关重要的事情:
陈家一直是勋城富室,经营盐引、货船,把持着勋城最重要的物资来源。
而半年前,京都巨族端氏的一支却在勋城建立票号,做起了生意。端家不光是门阀世家,更是朝中有人,现任两淮巡盐御史的就是端家嫡长子——端言的大哥端方。
两家开始就有嫌隙,端家在勋城落脚让陈家如临大敌,端家对盐引久有窥视之心,陈家又不怎肯轻易放弃经营多年的利益,因此都在暗中较劲。
她嫁给端言时,端家和陈家竞争变得越发激烈,水火不容。却不知端言用了什么手段才逼大太太同意的,曾经那么严峻的情势都挡不住端言要娶她的决心!
不过,现在看来,越是浓烈的激情,越是不能持久。
谨惜心中不免冷笑:陈端两家势如水火,这个情况正好可以利用一下……
钟实突然开口道:“大小姐,你看看这本账薄!”
谨惜见另一本帐薄蓝皮封面上什么都没写,知道这是本暗帐,见不得光。
她忙打开仔细看,不禁笑了:自古道官商勾结,陈家也不能免俗。原来依仗的是本州的知州覃墨覃大人,暗中给覃大人提两成盐引利银,这账目上记得清清楚楚!
看来账房徐先生有些太托大了,竟然不用虚名代替,直接把覃墨覃大人的名讳写在了上面!可能笃定这本帐一定流不到外面去,却没想到被偷了出来。
而这位覃墨大人果然是“贪墨成风”,只管把银子装进腰包,至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