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开始去培训……半个月后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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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久之后,沈旃檀倚着石壁渐渐睡去,那换魂的法阵仍然闪烁着光芒,任怀苏的躯体在法阵中一动不动。
旻山之上,夜晚漆黑得惊人,星月出现的时间很短,仿若大部分时候日月星辰都被什么不明的事物遮蔽,在这黑暗之中,换魂法阵的光芒尤为明显。
这是个水晶洞穴,洞内生长的水晶都在一一反射着法阵的光芒,突然间法阵光芒一变,那原本应该已无魂魄的任怀苏站了起来,一回头,便阴冷的看着沈旃檀。
那乍死还活的人用这等阴沉而毫无感情的目光看着沈旃檀,就宛若一具刚自地狱爬回的阴森可怖的骷髅正盯着人看一般,任怀苏那温和斯文的长相一瞬间变得十分陌生,仿若化作了冰冷的石像。
沈旃檀正闭着眼睛,仿佛睡得沉实,任怀苏只是回过头来,并未多动,沈旃檀便睁开了眼睛,笑了一笑,“一击之下,竟不能破你魂魄三日,看来六十五年来你也颇有长进。”
任怀苏转过身来,法阵应势碎裂,他一撩步,瞬息之间便到了沈旃檀面前,“长进?”他淡淡的冷笑,笑声发自胸底,显得那声音低沉恢弘,动人心弦,“你活着的时候、我活着的时候——你可曾真刀真枪和我动手?我是进是退凭你——又岂能知道?”
沈旃檀又笑了一笑,“不满意了?怪我害你?”他弹了弹破旧的衣裳,站了起来,“我做了什么?我只是分了天地圣气给你,亲手烧死你千余将士的不是我,是你自己——在你身上滥施酷刑让你痛不欲生的——也不是我,是被你烧死的那些将士家中的老弱妇孺——你怪我?与我何干?你不感激我分你圣气使你顺利化为尸魅活到如今,却来怪我?”
“你最擅长的……就是道貌岸然。”沈旃檀那番话,任怀苏一个字也不曾听入耳内,“我当杀你——再屠天下——”他探手就向沈旃檀颈项抓去,现在他取回身体,五指弹出,锐利剑气所向披靡,瞬间在沈旃檀颈边划开五道血痕。
“杀我?”沈旃檀挥袖以妖力震开他一抓,“你为何不先杀那从不信你,却把你当作杀人之刀的朝廷?当年皇上听我之言,与我同谋害你,他岂能不知你并未吃人,他岂能不知你无辜?他害你是因为你功高权重,他利用我立计害你,成功之后又借此除我——罪大恶极阴险恶毒的人、对不起你对不起我的人是他——是他们,不是我。”他柔声道,“我不过贪图天下无敌的力量,罪不至死……对吧?”
任怀苏折断一支水晶,握在手中,阴沉一笑,遥指沈旃檀,一字一字的道,“我先杀你——再屠天下——”
沈旃檀深吸一口气,他身上并无圣气,尸身刚刚复活,仍然运转不灵,魂魄所带的残余妖气与任怀苏鲜活的尸魅之威无法匹敌,何况任怀苏身上仍有圣气残余,夹杂尸魅暴戾之势,倒让他有些难以匹敌。任怀苏手中水晶为剑,瞬间光影闪烁,无形剑气与水晶剑势乍然蓬发,沈旃檀一声尖啸,四团蓝影替他接下任怀苏那一剑,只见蓝色光芒冲天而起,随即四散零落,那四只魑厌居然被他一剑全灭,沈旃檀笑了笑,身上法阵光芒闪动,已借着四只魑厌那一挡飘然退去。
任怀苏一剑斩落,四只妖物化为飞灰,沈旃檀也不见了踪影,他回过头来,一步踏上山洞外的巨石,就着绝壁巅峰往下望去。
足下云雾浓密,人世滚滚烟云,山峦河川,帝王家国,全不可见。
任怀苏跨步凝望许久,阴沉的低笑一声,下山而去。
沈旃檀下了旻山,即刻去城中绸缎铺劫掠了身衣裳,又在银铺抢劫了不少银两,他虽是人身,也不擅武功,却精擅各种异术妖法,要闯进一间商铺劫掠什么东西轻而易举。六十余年前,沈旃檀在抚心院中居住的时候曾开门义诊,依仗当年的圣气他救治了不少身患绝症的百姓,然而这并不表示他便心慈手软,在火烧无水宫之前无人知晓他是不是亲自动手杀过人,但在这一次,绸缎铺和银铺的主人并未丧命。
取得了衣裳和银两之后,他衣冠楚楚的入住了朝珠楼,姬珥虽和“任怀苏”相熟,但他并不认得沈旃檀的原貌,而沈旃檀入住的时候,姬珥恰好也不在,故而沈旃檀极其顺利的住进了朝珠楼。
朝珠楼的客房十分安静,客人没有呼唤绝不会有人打扰,沈旃檀躺上床榻休息了几个时辰,身上累累伤痕渐渐愈合,变得越发白皙端正,接着便拿出了寒盒。
寒盒里那块容玉仍与昨日一模一样,寒盒里的血却已消失不见,就如被什么东西消耗殆尽,整个盒内光洁异常,不沾一滴血迹。沈旃檀又将容玉拿出来用蛛目看了半天,容玉中那人形清晰可见,可以看出一个让他颇觉熟悉的小影子蜷曲着身子在睡觉。
他将容玉摇了摇,仿佛当它是个装水的瓶子,容玉里尚存着他当年一部分的圣气,他也未曾取出。又过了一会,沈旃檀轻轻从怀里取出一物,握在手里,却是血流霞。
这东西在陆孤光消失那天落在地上,被他无声无息的收了起来,是任怀苏魂魄刚刚归身未曾想到,否则此物落在任怀苏手中,那也是对付他的一样利器。
当然,落在他手里,同样是对付任怀苏的利器。
他是噬妖者,他是尸魅,血流霞对任何妖物而言,都是凶器。
容玉突然动了一下,沈旃檀收起血流霞,将那块小小的玉石举了起来,那玉石竟真的在动,微微的摇晃,摇晃虽然轻微,他却能感觉到它在呼唤着什么。
是饿了么?他再次在寒盒里注满了血液,容玉很快安静下来,沈旃檀微微勾起一个笑意,但脸色很快冷了下去——若是只用他自己的血,日日这样放血,只怕未过十日他便要受不了,看来要养这只“鬼”,非要用别人的血不可。
选几个健壮婴孩的纯血?他记起那女子冰冷而又期待的背影,在那失去记忆又自以为是的“任怀苏”眼里,陆孤光是不一样的存在,他视她为他殉道的一种方法,视她为一体。那满怀悲悯温柔平静的人不是他,但他依然记着那一路的关怀照顾,记着为她打伞为她驱寒的感受,所以有些不情愿在这容玉上滴落别人的血液。
生是“他”的人,那死……也该是他的鬼吧?他笑了笑,右手食指临空划了一道符咒,几点淡青色的光芒从他指尖出现,慢慢融入容玉之中,容玉又动了动,仿佛很是舒适,自行沉入了血液之中。沈旃檀无声一笑,这小玉石让他心情颇好,骤的五指一抓,他从房间的角落抓出一个虚无的阴影,那屋里的地缚灵被他吸入体内,弥补了妖气的损失。
窗外缓缓浮现出少许鬼气,有些形影模糊的东西在屋外移动,这些和方才显形的地缚灵一样,都是低级的虚鬼,一般不能对活人造成实质的影响。沈旃檀收起寒盒,倚在床上静静的等,四周的鬼气慢慢浓郁,渐渐地也参杂了妖气,他虽是噬妖者,这些却不是他所等候的。又过了大半个时辰,两个白色的影子飘入屋内,沈旃檀微微一笑,语音优雅,“雪萤。”
潜入屋内的两个白影并非人形,而是蝴蝶之形,乃是一种虫豸类的妖物,以树木为食。沈旃檀挥手让两只雪萤出去,将旻山的山林夷为平地,雪萤应手而去。这种妖物并无真正的灵识,能被噬妖者轻易操纵。又过不久,远处传来轰隆一声巨响,沉闷而低微,沈旃檀嘴唇翕动,极快的细述着什么,不知是在和什么东西对话,或是在念诵什么咒语,那沉闷的声响又一声传来,继而一声一声远去。窗外疾风旋动,草木潇潇,肃然有种令人战栗的不安。沈旃檀唇角微微勾起一点笑意,蓦地窗外刮来一阵狂风,轰隆一声惊天巨响,人声骤然喧哗,朝珠楼内外脚步声响,似有许多人奔波来去,都道旻山崩塌了。
即使在黑夜之中,茂宛城的人也可以见到旻山崩塌后那直冲上天的灰黄色烟尘,干枯死去的枯枝败叶在狂风中纷纷扬扬,下雨一般散入城内,竟无一片枝叶是鲜活的。
这一夜,若有人能临空而见,便能看见瞬息之间,一座巍峨高山崩塌,旻山以西数百里山峦夷为平地,林木枯死碎裂,徒留一片一望无际的土地。
沈旃檀听着屋外惊呼议论的声音,额心的红点越发鲜艳,一团明艳的红色光芒自额心红点散出,随后化为一缕纤草般的额纹,凝聚眉心。
屋外群魔乱舞,各种形状的鬼影飘忽来去,沈旃檀看了一眼血流霞,能这么'TXT小说下载:www。87book。com'快聚集这么多的鬼魅妖物,血流霞不无功劳。他随手撕下一角床幔,继而慢慢撕成细细的布条,有条不紊的将碎布条扎成一个形状古怪的团子,又取了羊毫在那碎布条打成的一团不知道什么事物上画了一些更加古怪的线条,最后滴了两滴他自己的血。
那团古怪的布团子突然焕发出一种奇异的紫光,紫光越涌越强,缓缓扩散,布团子四周凝聚起浓郁的黑气,很快把那团东西淹没了,接着这焕发着紫光的一团黑气飘了起来,穿窗而出。沈旃檀似笑非笑,窗外一阵有高有低的呼啸,盘踞在他窗外的各类鬼魅被黑气吸引,慢慢往远处移动,未过不久便消失不见。
再过一个时辰,东方微亮,晨曦将起,他推开窗户,往旻山倾塌的方向望去——只见辽阔之处,天光映射之所,一座金碧辉煌的塔楼屹立远方,虽隔百里而清晰可见,也已可猜想它是有多么高了。
当然,那座塔楼能让人隔百里可见,除了它高,其次是因为自此望去,平原百里,茂宛城与那塔楼之间除了百里平沙,再无一物相隔。
沈旃檀伸指轻抚唇角,面露微笑,旭日东升,映照得塔楼光华熠熠——那当然不是真景,那是一种似虚还实的幻术,他以千百低等鬼魅之气凝聚成楼,缔造了这百里长生塔的瑰丽奇景。在道行高深的人眼中,那是千百鬼魅的残肢骷髅叠就的森森牢笼,在寻常人眼中,那就是美轮美奂正大光明的高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