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时间的话——”我模棱两可。
“旻攸有时间吗?我那哥们儿想见见你!我跟他说你在写专栏,他想看看能不能从其它方面突破!”陈越插。进对话。他热衷牵线搭桥,更热衷有利可图。“如果你有时间,我约他晚上一块儿吃饭——”
“我要上班——”
“准你的假。”卫来笑眯眯的。“吃饭也算我一份儿!”
“你对出书就那么感兴趣?”我忍不住讽刺。
“我对好玩的人和事都感兴趣。”卫来不在意,拿起刚调好色的画笔在画布上挥出浓墨重彩的一笔。
宣德斋。我下意识的抗拒。陈越介绍起他的哥们儿,都是大而空泛的套词:“——这就是这本书的作者,池旻攸。我跟你说的那个专栏你看了吧?他也不算完全没名——”
“他专栏不错,但受众面太窄了,也找不到什么亮点。等我回去再研究一下。”哥们儿把话说得半白,倒是对卫来充满了无限的兴趣。好玩的人和事?卫来也是。
卫来心不在焉,抽烟吃菜,全然不参与,那哥们儿好几次都想跟他搭上话,卫来总是推圆儿给陈越。
我没什么胃口,借口去卫生间出了包房。走廊尽头的露台安静,我就躲在这儿抽烟,隔壁包房的席似乎散了,一阵喧闹,我深吸了一口烟,看庭院里的景致。已经深秋了,没人会在庭院里用餐,要是在夏天,这两三方桌椅都是要预约的,如果是夏天,池塘里会点起荷灯,闫岑忻喜欢如此的调调,清风蝉鸣水香人醉。他喜欢在这儿用餐;喜欢看我把金丝银卷吃光;喜欢碰到相熟的人,再把我介绍那些不甚知情的人,最喜欢看他们错愕的表情。我被好几位名门淑媛白过眼,男人们倒还收敛,因为他们还会和闫岑忻打交道,而女人们多少都是倾心闫岑忻的——“没想到会在这儿遇到你。”郁璟走了过来,是惯于应酬的人。
“我也没想到会遇到你。”我笑着,递给郁璟一根烟。“要吗?”
“好啊。”郁璟低笑,摸出了全银镶钻的打火机,火机的左下角刻了他名字的英文缩写。闫岑忻喜欢郁璟的打火机,喜欢他的品味。郁璟得知后,送了他一款专门为他定制的打火机。仔细想想,闫岑忻喜欢的东西还真多,我只怕应接不暇。连郁璟,都是他喜欢的。“跟朋友一起来的?”他问着,口气轻软。
“只是些认识的人。”我弹掉烟灰,客套的笑。
郁璟顿了顿,道:“我跟闫岑忻分手了。他很坚决,我无论做什么都挽回不了,以前觉得只要你彻底离开一切都会迎刃而解,我真是太高估自己了。”
“你很优秀,只是没必要为心不在自己身上的人费神。”我惧怕过郁璟的优秀,这一刻,只增艳羡。往日那些阴暗至于眼前,人也光明了些。
“我很爱闫岑忻。即便已经跟他分手了,也无法完全放弃。真想知道你到底对他施了什么样的魔法,让他这么死心塌地——”
“他对我并不死心塌地,否则怎么可能有你的位置。你这么爱他,也是因为得不到他。人就是这么贱的生物,每个人都是。”我只是做不到赤。裸。裸的的展现自身的劣根性。
郁璟沉默一刻,自嘲:“也是。”
烟抽完了,我跟郁璟道过别,往包房走。卫来就站在走廊于露台相接的阴影处,他拉过了我,轻声问:“走不走?”
“可以走吗?”我胆怯了。
“剩下的交给陈越好了,他知道怎么应对他的朋友,我不过是来看看这个人靠不靠谱儿,虽然油了点儿,但也算办事的人。他是真的想出你的书,只是打造新人作者要核算成本,生意人都这样。”卫来把我拉出了餐厅,才恢复吊儿郎当的秉性。“去找谷司玩?”
“我想回家。”困得不行。我揉着眼睛,真困了。
“那你还能开车吗?小心疲劳驾驶。”
“还行——”
“我送你回家,反正我想去谷司那儿,正好你把车给我用,明天我再来接你。”卫来自动自觉的坐进了驾驶座。
我懒得跟他争,把钥匙递给了他:“你明天不用来接我,我会打车过去——”
“我来接你。今晚我住谷司那儿,反正是顺便。”卫来不耐烦的皱眉。他的好恶太直接,让我无所适从。“几点来接你?”他把车停在了我的小区门口。
“两点——两点好了。”我还在犹豫。
“好的。两点来接你。”卫来只要求明确的答案,之后绝尘而去。
我站在下车的地方,发了一会儿呆,往回走。电梯门一开,我就看到了杵在门口的闫岑忻。小区的安保已经松到这种程度了?至少楼下还要用门卡才能进啊。“谁放你进来的?”我关心起细枝末节,因为实在没什么值得关心的。
“柏康昱。”闫岑忻踩灭了脚边的烟蒂。
我被柏康昱出卖了,仅仅是一次没有心肠的恶作剧。“我要睡觉了,没力气招呼,如果呆的无聊就自己回家。”我进了卧室,脱衣服洗澡,而闫岑忻比我更快一步上床,他仿佛睡着了,我就当他睡着了,从衣柜里抱出一床被子,挨着他睡下。
半夜,被热醒了,是闫岑忻的怀抱。“闫岑忻,我——”我挣脱不开。
“我什么都不会做,只想抱抱你。”闫岑忻亲吻了我的头发。“旻攸,你睡吧。”
睡吧,睡一觉就好了,睡一觉也不会变好。好的总是崩坏,坏的只会更坏,直到不能再坏。我梦到了某个女人,她说她是我的妈妈,可我却看不清她的脸,她问我过得好不好,我开口,却没有声音,然后,我意识到自己做梦了。在梦里,我知道了梦,宁愿做梦,我看不清她,心里也是空的,我知道她在看我,却一点儿办法都没有。醒来的时候,闫岑忻已经离开了,他工作从来不迟到,对别人要求更是严格,我只想没有原则的活下去。
“你有意思吗?”我敲开了A座的门。
柏康昱怔了怔,挠头道:“我觉得他挺可怜的——”
“别忘了你恨他!”
“我当然不会忘!但这并不妨碍我可怜他!我觉得现在的闫岑忻就像那时候的我,只差对你对边飒摇尾乞怜了!”柏康昱深吸一口气,突然咧嘴傻笑:“我可怜他,因为可怜他,使我具有优越感。他那样一个人物,吃你的闭门羹,想想就开心!”
我就知道她没这么好心。“可惜他没有吃闭门羹——”
“什么意思?你们——”
“我们什么都没有发生,我只是懒得跟他讲话。”比起见面,沟通似乎更难。
作者有话要说:
☆、第 16 章
我着手编制第二部小说,出版的事抛于脑后,显然,我对生意之类的事一窍不通。专栏所在的杂志脱销了,完全出乎意料,编辑兴奋的给我打电话:“多亏了你!”我?我干了什么好事?“你不是要出书吗?你那个出版社需要炒作,于是就指点我们根据你这期的文章采编,记得吗?你写的小酒馆!我们这期的主题就是那间酒馆!那个乐队太有话题性了,这次我负责写采访,还专门把你和卫来的关系引了出来!真的!全是好词儿!套上这层关系你那书肯定能卖!一想到我就兴奋的不得了!你要出书就应该跟我说啊!我们这出版社虽然不大,但好歹一直合作来着……”我被算计了,不,不是我,是卫来,是小酒馆!我没有脸面对他们了!害怕到发抖!
“你怎么了?”卫来把画笔插。到画板里,走了过来。
“坏了。”
“坏了?”
我搜了杂志的网页版,推到卫来面前。“我不知道他们会这么干!我以为——”
卫来气急败坏,拨通了陈越的电话。他吼到整个工作室里都是回音,陈妈吓得躲进了花园。我讷讷的坐着,不知道要怎么办。“对不起——”
“要道歉也轮不着你!”卫来掐住了我的下巴,凶狠,踢翻了颜料桶,深蓝的颜料沾染了画布的一角,成为污迹。
陈越飞车过来,气得不比卫来少:“我直接给那狗。逼的两嘴巴子!他说他以为我同意了,就拿你做了文章,这事儿我真不知情!你该晓得我比你自己更爱惜你的声誉!现在杂志出街了——”
“不是我一个人的事儿!你他。妈不知道乐队里那些个S男啊!我搞不定!你自己去给他们赔罪!”搞了半天,卫来生气的点不是在不知情的情况下被卷入不入流的炒作,而是不敢面对乐队的一众。他们比他更自我,否则不会一直坚持搞地下音乐,面上只有林鹤能理解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