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当初我的确不太愿租下此处,可是文迪却对这屋一见锺情。
可能是因为今天天气晴朗,令人心情愉快,也可能是因为墙上是一片淡淡的黄色,令整间屋看来更是温暖,令一向寂寞的我心情马上柔和起来,更令文迪如小孩子般拉着我四处看。
只见文迪毫不嫌弃,兴奋地跑到位於楼下的客厅、饭厅和厨房张望,又打开後门的门到後花园观察,接着又冲到楼上,跟我说,他决定把其中一间睡房改为杂物室,主睡房应该可放下一张双人床云云,最後才埋怨浴室没有浴缸,以後只能以花洒来洗鸳鸯浴。
可是埋怨归埋怨,文迪的表情却是非常的期待,比经纪更落力地说服我,看着,我心中便下了决定,打算租这里了。
想当然,在签合约确定要租之前,我要先压价。
「鹤健士先生,这里真的很便宜,极为适合学生租住的了,下一间未必有这麽好的价钱。」
「对对,葛雷,就租这里吧,这里很好!」
看着眼前两个正唱双簧的男士,我只觉得哭笑不得。「这里太窄了,有点不方便,所以我想看看下一间。」
说着,我伸出手,在走廊上比划一下,示意这里只可让一人通过,太窄了。
「让我们再逛其馀四间房子,比较後才作决定吧。」
这刻,我的冷淡语气不只骗倒了经纪,令他马上说减价给我,连文迪也被我瞒过去,以为我不愿意租这里,交待一声便跑到後花园抽烟生闷气。看到文迪的孩子气举动,我不禁笑了一下,随即便板着脸跟经纪谈价钱,到签好合同,经纪离开後才到後花园。
「文迪,你怎麽了?」
看来文迪真是不高兴,因为这是确定相恋以後,他第一次没即时回应我的问题,甚至是身不转头不回的,背对我良久才闷闷地开口说自己很喜欢这里,可是我却没即时签约。
我不禁好笑,文迪的语气委屈,如得不到玩具的小孩子。
「我知道,我也很喜欢,所以已经租下了。」
闻言,文迪不信的转过身,惊讶地望着我,直到我笑着解释,说要压价时,文迪便开始露出那不怀好意、坏坏的笑容。
「你这小恶魔,竟然不事先告诉我?看我怎麽惩罚你!」
意识到文迪正打着坏主意,我连忙往屋内逃去,二人你追我逐的,在屋中跑来跑去,最後相拥在一起热吻。
决定好搬去的地方,於是我便开始联络买主,约好在搬家後一星期,他便可到旧屋处接收,签署合约。
本来我还在担心律师的问题,谁知父亲竟派来一个律师来帮助我,这一点实在令人惊讶。不管怎样也好,照理说,与我有直接血缘关系的母亲应该比较关心我才是,岂料他只寄来一份证明信来,信中一句问候语也没有,反而父亲是直接打电话来,跟我聊上整整六十七分钟。
文迪跟我解释,这是中国人所说,有缘跟没缘之间的分别。
至於文迪方面,若套用他的说话,那在南学长跟文迪之间,其实是兄弟缘。随着时间的过去,我开始明白他们之间是如何相处,虽然只如朋友间的轻松,毫不亲热,却会互相帮忙。
就如这一次,文迪不过在酒吧报备,顺便请假,南学长跟沈凛,还有那漂亮的老板与他的男朋友马上拍拍心口,叫我们不要烦恼,什麽租货车搬家俱的,可通通包在他们身上,我们只需坐着喝茶,告诉他们东西应放到何处即可。
虽然到搬家那天,我才发现他们言过其实,在搬运过程只顾与爱人谈情说爱,赞美对方,可是我依然很感激他们,不像文迪,快要发脾气的样子。或者这是因为我听不懂他们说什麽吧?他们都用粤语来对话。
唔…待有时间,我去学学粤语好了,这样跟文迪沟通也容易得多,因为…虽然我口中不说,但文迪的英语会话其实…很差…
眼看所有东西都被搬入屋中,放到相应的房中,我也不好意思要南学长等人继续帮忙,连忙再三感谢,恭送他们离开,接着才回到家里,环视这乱七八糟的家。文迪看来是很累,这是他活该的,谁叫之前的他不让我帮忙?於是我决定狠下心,要他继续工作。
在商议好後,文迪开始以湿毛巾四处清洁,而我在亲吻他一下以作鼓励後,随即用吸尘机四处吸尘。
这是我第一次搬家…或者小时候曾搬过一次,不过也早已没记忆了,我彷佛从一开始便住在那看似温暖、事实却是建在沙砾之上的大屋,从没离开,首次搬家的感想,看似平淡没事,实际上,却很感概。
明明应该期待、兴奋中带点不舍的,可是我却只有期待,却没有不舍…
或者我真是…衷心的想离开这沙砾堡垒吧?或者我真的很想逃离那父母不爱我的梦魇;或者我真的认为搬屋,等於文迪与我的生命重新开始。
这是我从没想过的生活…
遇上文迪是幸与不幸?我实在无法再分辨清楚我只知道现在的自己确实是幸福。
「与你一起,我真的尝试了很多以前不曾有过的经历,亦得到与有钱不同的幸福感。葛雷,能够遇见你,真好。」
休息时,文迪这样跟我说道,认真、不加思索的,可是我却犹豫了一会。
「……我…不敢说遇上你是否好事,但现在我的确是幸福…」
我决定诚实地说出自己的感受,亦相信文迪情愿我说真话。
真的,或者遇上文迪并非好事、他亦不是一个好人,可是我却如上瘾般,明知道他的好与坏,也依然甘心沈迷下去,更认为自己是世上最幸运、最幸福的人。
在收拾一切,望着这个狭窄却温暖的家,我和文迪不禁十指紧扣,不愿再松开。
与文迪一起时,我才是被爱而幸福的。
与文迪一起时,我们身在之处便是一个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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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迪篇 41
人与人之间的关系,有时真的很讽刺。没有血缘关系的,可以异常亲密,彷佛是一家人般,会互相扶持、互相协助;有血缘关系的,反而如同陌路人般,对对方可以不闻不问,完全不屑一看。
或者,这真是「缘份」的问题吧?像葛雷与他养父及程慕南,是有缘。虽然听葛雷说,他的养父曾告诉他,他并不爱他,但实际上他的养父在心底,还是有把葛雷当成儿子般疼爱,否则他不会帮葛雷找律师,并叮咛他万事小心。至於程慕南嘛…打从认识葛雷的一刻,他便把葛雷当成弟弟般疼爱,事事为葛雷出头。想来後山的事情发生後,施暴者脸上无数的瘀青,也是程慕南的所为。
相比起来,葛雷的亲生父母与我的父亲,就冷漠多了。不论是在搬家前後,他们还是没有一通电话。不是希望他们能帮上什麽,我们只是想听他们一声问候,只是一声「辛苦了」便觉满足,然而不论盼了多久,这种暖意都没有出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