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原以为我这样说,苏文迪便会马上把我拉到最近的宾馆开房,岂料,他竟是有点悲哀地望着我,无奈地回答:
「不要…每次我们外出,你只会提到上宾馆,好吗?今天…我只想…陪你逛街。」
但以前我们明明是每天上宾馆啊,难道忍了这麽多天,他不觉得难受?他不想发泄一下?然而,既然他这样说了,我也只好如此回应:
「是,我知道了。」
我想不,应该说,我认为自己的回答很中规中矩,可是苏文迪闻言後,牵着我的手竟突然收紧,当我错愕地抬头一看时,双眼所及的,是一道炽热而偏执、像要把我吞下肚中的目光。
我认得这目光,当初苏文迪说要买我时、还有他第一次占有我时,就是以这种目光看着我,可是为什麽到了现在又突然用这眼神望我?想要我的话,就带我上宾馆啊!
但苏文迪却说,他不想上宾馆…到底他在想什麽?我真的觉得很莫名其妙。
我实在不知如何反应才对,现在我觉得,彷佛不管我如何乖乖地听话,苏文迪都好像不满意似的,我只能别过脸,避开他的视线,不哼一声。
对於我的反应,苏文迪并无表示任何的不满,反而是拉着我四处逛,更不停地买东西给我,有用的和没用的都买,包括衣服、花束、零食,甚至买了一个三尺高的巨型熊布偶给我。开心吗?大概有一点点,我想到,只要有了这熊布偶,那晚上睡觉时,我便会更温暖,我是真的想到这个,可是我笑不出来。
我的确是需要这熊布偶,但为什麽了?因为我家再没有别人,因为我只馀下自己孤伶伶一个…这礼物彷佛一再提醒我这事实…我知道一切只是自己想得太多,可是我实在无法逃离这寂寞空虚的感觉…
「你是…不喜欢吗?那…选你喜欢的吧!我送给你。」
「我没什麽特别想要,你不用破费了。」
我想要的,是一个温暖的家,一些会爱我的亲人,一些会待我好、珍惜我的人,可是这些都不是钱可以买回来,也不是你会给予的东西。
「你就是那麽讨厌我吗?对着我时,你总是没有表情。」
「为什麽所有人都说同一句话?所有人都说我变了,变得没有表情,但我觉得自己跟以前没什麽分别。」
其实我是变了,我知道的。
「你不知道吧?现在的你,根本不哭,也不会笑!除了今天!除了今天那狗杂种与土包子接吻时,你才有露出羡慕的表情!你根本还没有放下那狗杂种吧?」
不,我当然知道,我只是觉得世上没什麽值得我去笑、值得我去哭吧?
「不值得羡慕吗?每个人…都会希望被爱吧?即使只有一个人也好,每个人都会希望自己被人疼爱吧?不管今天亲吻的是谁,我想我都会羡慕。」
但我还是诚实地解释道。我已经开始不知道自己是因为苏文迪问到,所以我便诚实地回答,还是因为我不想他再误会南学长,又或是因为自己想让他知道了…我只知道,我在发出求救,向苏文迪说,我渴望被爱。
「葛雷,你希望有人疼你吻你吗?我也会的!所以你不用羡慕。」
说罢,苏文迪把我拉到怀中紧抱,毫无徵兆地吻下来,没有一丝的粗暴,可是也没有太多的感情。
不,我要的不是这些,这不是疼我,我也不是要人吻啊…
苏文迪把我当成什麽了?随便一个吻便可打发的人吗?那说到底,我跟一个床伴有什麽分别?
不,葛雷,你想太多,你本来就是做泄欲玩偶的货色啊…
很奇怪地,只要我这样想,胸口便不会难受,不会有窒息感,不会心痛呢…对,我只要这样想便行了,这样便不会再受伤…
只要把一切当成理所当然的话…
「你不喜欢我羡慕别人吗?那我不再羡慕吧。」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想告诉你,你身边有我,你不用羡慕他人!」
这句话是什麽意思?别随便说些容易令人误会的话,我不要再难过,我真的不要再尝到绝望的感觉了…
「别说了,有巴士了。」
说着,我没有再理会正想解释的苏文迪,转身踏上巴士,在闸门关上前,我想了一下,然後回过头再说道:
「我记得的,你上我,是因为我一脸叫人上的样子,那时我已知道,自己是怎麽样的存在。」
被你上是我的本份,所以你不用为我的想法和感受而操心了。
14
文迪篇 (14)
覆水难收。
到了今天,我终於了解这句话的意义。一句话,足以把自己对葛雷的柔情蜜意完全打散;只是一句话,我之前为葛雷所做的一切,都可以变得毫无意义。
『你上我,是因为我一脸叫人上的样子,那时我已知自己是怎麽样的存在。』
这句极为伤人的话,确是出自我口。但当天会这样说,只因为那时的我太过气结,於是随口便说出这种侮气话而已。我怎麽会想到此话会有如此的杀伤力?我又怎麽想到葛雷会这麽在意?
话,已经不能收回。我们之间,不止有一个人,还有一条自己所掘的巨大鸿沟,让我怎麽也无法跨过。
整夜无眠,躺在床上的我,脑海里只有一幕幕与葛雷相处的画面。没有笑脸,有的只有哭泣及漠然,这时我才发现到,我给葛雷的不止是身体上的创伤,还有心灵上的伤害。
可以抚平吗?可以让他相信,他於我来说,并不是一个发泄情欲的对象,而是一个别具意义的存在吗?
摊开手,紧握,再摊开,又再紧握,重复着无意义的动作,心里暗暗下定决心,绝对要让葛雷明白。
第二天,顶着一对熊猫眼的我,难得地没有翘课,反而一早回校,打算找葛雷聊聊。然而,不论是早上的自习时间,还是小息及午膳,我都寻不着那个瘦小的身影於校园出现。
不会是…生病了吧?
无聊的课让我提不起心,脑子里盘旋着各种理由,而最後得出的结论是:葛雷生病了。
一想及此,我恨不得现在就是放学时间,好让我可以立即奔到葛雷的身边。可偏偏时间总要与我作对,明明是只得四十分钟的课,这天竟像要上几个小时般,教我那已经揪紧的心,更是心急如焚。
「当!当!」
如同蓄势待发的箭,铃声一响,敬礼还未完成,我已飞跑出去。不知葛雷现在怎样了?他是否在痛苦呻吟?他是不是冷得发抖?不要紧的葛雷…我现在赶来了,等我一下,一会你便不会寂寞、不会再感到冷了。
拐一个弯,经过与葛雷约定每天见面的树下,我彷佛看到一个虚无飘渺的身影。很像葛雷,但不会是他吧?葛雷现在应该病倒在家,不是吗?他应该不会在这里吧?所以现在的我,应该别留意无谓的事,尽速赶到葛雷的身边,才是正确吧?
想是这样想,可身体却不由自主的停下脚步,轻轻的、悄悄的朝那个身影的方向走去。树下的人,头颅微微抬起,却没有其他的举动,只是静静地伫立,彷佛已与这片天地混为一体,成为了自然的一部份。
我认得,我认得这个身影,我认得这个像是透明、甚至是要消失的身影,这是…葛雷的身影…
立即走上前,我从後紧紧地拥着这个娇弱的身体,在接触到温暖的一刹那,我才确定葛雷并没有消失,他还存在於世上,存在於我的怀内。
「为何…今天旷课了?」
既然葛雷出现於此,那即表示他并没生病,只是没有上课而已。
「不想上课。」
「那…你今天去那?」
「去了药房打耳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