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崇恩走到他面前,狠狠掐了他手臂一下,痛得崇华叫起来,“我说的是掐你自己啊!”
话音未落,已被人紧紧抱住,“崇华,皇兄.....竟然是你!”
“怎么了?你不想我来吗?”崇华搂住那个紧抱着他的人,问道。
“不!”崇恩叫道:“我想的!可我以为你再也不会理我了......”
“我的确有想过再也不理你,随你去做什么!”崇华有些微怒地说道,闻言,崇恩的眼神逐渐黯淡。
“崇恩,我的确很生气。你知道为什么吗?”
崇恩急着答道:“我知道,你生气因为我说要你娶白泽公主,可我并非有意的,我也很后悔,而且我没有要凌云伤害公主,真的没有。”
崇华摇头道:“你还是没明白。崇恩,我生气不是因为你说了什么或做了什么,而是因为你从不将自己的真实想法告诉我。你总是将自己的心埋得很深很深,我一直以为我们是一体的,可你却在极力掩藏,我不知道你心底最深处的那个东西,究竟是什么。”
“可你还是退让了,还是原谅我了不是吗?”崇恩深深凝望着他。你总是在不断地包容我,让我无以为报。
“是的。”崇华长长叹息:“你就快要出征了,如果再不能好好地看着你,抱着你,我怕以后我会日日寝食不安。”
崇恩忽然正色看着他,清俊的眉梢眼角英气十足,让崇华再次感叹,他的崇恩已经长大了,英俊的脸上带着战士的坚毅,即将要为中元而战。
“皇兄,等我凯旋归来,我会重新做回那个无忧无虑的二皇子,做回你喜欢的崇恩。”
崇华朗声笑道:“不管你是哪个崇恩,我都喜欢。所以,尽管做你自己吧。你只须知道,不论你在何处,不论你去多久,我都会一直、一直等你回来。”
崇恩重又投入他的怀抱,请让我再次感受一下你温度,我怕此后再没有机会得到如此的温暖了。
慈恩寺中,悠远的晨钟声响起,伴着颂经的吟唱声,阻断了世间的尘埃。
殷斯尧在方丈云来的陪同下,从佛堂走出,只见院落中站着一人,正静静地等待着他。
殷斯尧含笑向他微微点头,看着他走近,恭敬地行礼请安:“参见五皇叔。”
“崇恩,为何而来?”殷斯尧虽然如此一问,心中却早已了然。
“崇恩有事想请教五皇叔。”顿了顿,见殷斯尧但笑不语,崇恩接着道:“五皇叔曾与雅尔丹多次交手,皆大败敌军,赢得了玄冥军战无不胜的美名。崇恩想知道五皇叔是如何克敌制胜的。”
殷斯尧看着他,不答反问道:“崇恩,战争是为了什么?”
崇恩没料到他有此一问,一时间突然答不上来,思索了半天,迟疑地道:“为了打败敌军,杀敌获胜。”
殷斯尧轻轻摇头,“战争不是为了杀,而是止杀。”
“止杀?”崇恩激动地道:“如果不杀,怎么能打败雅尔丹人?怎么能保护中元和白泽?难道五皇叔已经忘了,雅尔丹如何多次侵犯我们?已经忘了熙年是怎么死的?难道五皇叔一点都不想报仇吗?”
殷斯尧淡淡一笑,忽然拾起石桌上的落花,抛入流淌着穿过院落的溪流中,浅浅的溪水浮起花瓣,渐渐漂向远方,花瓣随着溪水的波纹上下浮动,却始终不沉。
“流水逐落花,辗转一场空。”殷斯尧望着溪流中淡淡的水纹,目光清冷而幽深,似乎陷入到无边的回忆中。“崇恩,过于执着了,便不是福,而是罪。”
“五皇叔,我不懂。”崇恩皱眉。
殷斯尧轻拍他的肩膀,道:“崇恩,你有常人所没有的坚定和执着,这是上天赐给你的财富。可是,千万不要因为你的执着而迷失了你的内心。”我不希望你重蹈我的覆辙,背负一生难以卸下的罪孽。
“五皇叔,你是说我不该那么执着于这场战争吗?”崇恩认真地看着他问道。
殷斯尧轻声叹息,淡然道:“心净则国土净,心平则天下平。用武平天下,不如用心净天下。”
永景三年十二月,安平王殷崇恩被封征西元帅,统领十万凤翎军,从都城昊天出发,远赴白泽。
中元皇帝殷崇华亲自率领朝中众臣,在昊天城外设酒饯行。
四目相望,离情依依。
“崇恩,我会等着你回来。就在昊天的城楼上,望着你带领凤翎军归来。”崇华深深望着他,迫切地想将他的一切铭记在心中。
崇恩朝他璀然一笑,眼神清澈无比,恍惚中崇华似乎重又回到当初第一次看到他的时候,秋水泽畔笑得纯真无忧的男孩。
轻轻抱住了崇华,在他耳边低语:“皇兄,珍重。”
崇华一时有些哽咽,好不容易才平复下心中的起伏,深情道:“珍重。”
没有过多的语言,没有过多的亲密,却都被泪水濡湿了眼眶。
殷斯尧从侍卫手中接过白色铠甲,细心地为楚凌云一一系上,相视一笑,竟都忘了言语。
“王爷,末将已将冰魄拿来了。”罗虎上前,递上一杆通体银白耀眼的长枪。
“这是什么?”楚凌云好奇地问。
罗虎得意地昂头道:“这可是跟着王爷东征西战二十多年、绝不离手的冰魄枪!枪身乃精钢白金炼成,枪头则是极北之地的寒铁所铸。曾经在战场上,雅尔丹人一看到王爷手中冰魄的寒光,就闻风丧胆了。”
殷斯尧将冰魄交到楚凌云手里,“冰魄是一杆有灵性的枪,好好使用它,它身上汇聚的灵气和杀气,可以保护你。”
楚凌云只觉手中一沉,这杆枪看上去轻盈,却没想到那么沉。但一握在手中,就有种莫名的心安和熟悉感,仿佛它是真的有生命,正在与他对话一般。
看着侍卫将他的赤焰牵来了,楚凌云忍不住问道:“殷斯尧,你还有什么话想和我吗?”
殷斯尧俯□,凑近他耳边,“小混蛋,给我活着回来!”
楚凌云灿烂一笑,眼中闪现的光彩,眩目得让人无法直视。
“放心吧,小爷命大得很,连阎王爷都不敢收!”说罢,潇洒地转身,却禁不住,两行泪水无声地落下。
楚凌云仰起头,让泪水吹散在风中。绝不能让他发现我哭了,这一刻,不是应该洒脱地、笑着说离别吗?紧紧握住手中的冰魄,跨上赤焰,不允许自己再多做留恋。
殷斯尧,有你这般真心待我,此去无论是生是死,我楚凌云今生无憾了!
秦烈有些百无聊赖地坐在马上,看着他们各自与亲人、爱人告别,一刹那,心里头竟也有些淡淡的落寞和酸楚。用力挥去心头的无聊想法,注定孤独的人,又何必去羡慕别人的温情脉脉呢?
隆隆的鼓声乍起,全军集结,严阵以待。
崇恩身穿银白色战袍与铠甲,腰间佩戴泛着冷月般光华的浑白玉具剑,骑马走到军队之前,凤翎军的每一个士兵都穿着统一整齐的白色战袍,如同一片汹涌的白色海洋。崇恩高高举起左臂,右手抽剑,在左臂上划下,瞬间,鲜红的血液,顺着无暇的皓腕,蜿蜒流淌而下,红得刺眼。
他高举着手臂,任由鲜血不断流下,高声道:“凤翎军给我听着,我安平王殷崇恩,今日在此,以我血起誓。漠西不平,永不还朝!”
“漠西不平,永不还朝!”
“漠西不平,永不还朝!”
凤翎军所有将士高举起手中的兵器,齐声呐喊。这气吞山河的声势,这排山倒海的声浪,犹如雷鸣于天地间一般,响彻大地,震撼人心。
在场的朝中大臣都被惊得说不出话来。
夏侯延年更是吃惊得合不拢嘴,半晌才回过神来,望着身边的皇帝,结巴地道:“这,这不是出兵白泽吗?怎么,怎么变成平漠西了?”
崇华沉默不语,远远望着军前号令万人的年轻元帅,望着他的崇恩,极为熟悉却又极为陌生。
崇恩,这就是你心底最深处想要的吗?如果是的话,我愿成全你。